灵魂的饿意与午后的飞蚊

发布时间:2025-09-27 22:04  浏览量:39

昨日大雨倾盆,今日天色阴沉,空气里没有一丝燥热。我坐在露台的椅子上,翻开一本书,阳光虽未露脸,但纸页的洁白却刺得眼睛发酸,眼前竟浮现出细小的黑点,如飞蚊般游动。我取来偏光太阳镜夹片戴上,却忘了自己早已老花,夹在近视镜上的镜片,只能让我更模糊地凝视近处的文字。手臂上几处微痒,是蚊虫留下的印记,提醒我这方寸天地也非全然安宁。人总在寻找一处安稳的掩体,好安放疲惫的身心。

起身去取另一副眼镜时,瞥见茶几空空如也,既无茶香袅袅,也无咖啡氤氲。所谓精致生活,似乎总差那么一点火候,可那起点究竟在何处?或许本就没有剧本,只是某一刻,心念一动,便想演给自己看一场安静的独幕剧。

随手翻开加缪的《魂之死》,他讲述在布拉格的旅程。阅读,原就是借他人之口,说出自己无法言明的心绪。他说:“我感觉自己身体里充满了一种奇异自由的感觉……他们从我身边掠过,对我毫不在意。”那种自由近乎虚脱,仿佛被世界轻轻推开,却又因此看清了自己。我曾在异乡街头有过相似的瞬间——四顾人潮,却如透明人般存在。成就总在他乡,而我始终未能鼓起勇气,只为一片风景而启程。

他也因囊中羞涩而焦虑。“人们总以为我不在乎钱。”这话让我想起某位富翁,常被调侃不食烟火,可那一刻的焦虑,必是真实。教堂、金子、乳香,这些符号将他卷入另一种日常,万物皆标上了价格。面对自我的人,未必幸福,但旅行却正是通过这种直面,将人点亮。夜幕降临,酒店房间内,一种灵魂的饿意悄然浮现,深不见底。

隔壁忽然传来音乐,一首献给小狗的歌,竟以恢弘的合唱铺展开来,庄严又温暖。手机上,“头条”正讨论预制菜的利弊,可此刻我更愿相信,人间仍有笨拙的真诚。

加缪描写一束昏黄的灯光,将床上的死者与床前的警官身影投在蓝色幕布上,两个身影垂直相交,生与死在此刻静默对话。那光如此真实,是某个寻常下午的光,却让人猛然意识到:我还活着。

蝉鸣渐歇,我缓步前行,为眼前的美窒息。身后,蝉声复起,如夜空中的谜语。最后一缕阳光里,一栋别墅门楣上刻着:“壮美自然中,精神浮现。”是啊,该停下了。

在我深深的绝望、秘密的冷漠与世界最美的景致之间,我找到了一种伟大。它不喧哗,却让我勇敢而清醒。加缪抗拒“存在主义者”的标签,但他笔下的抗争,本身就是一种明亮的哲学。

返程路上,废弃墓碑上写着“永恒悼念”。西方刻着R.I.P.,东方则写着“䖏士”,无论何种语言,都是生者对逝者的温柔守望。茶几下,那只跑丢又被寻回的家伙,正四脚朝天酣睡,嘴角微扬,仿佛梦里也有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