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中的光

雨中的光

张新贵

我的公文包总带着股潮湿的霉味，是去年梅雨季在地铁口摔进积水里留下的。那天我攥着被驳回的方案，站在公司楼下的梧桐树下数雨点，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把我从雨幕里捞出来的人。

那时我在广告公司实习，常常忙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。你总说要接我下班，我却固执地不肯让你看见我灰头土脸的模样。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，客户临时推翻所有设计稿，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雨里，却在便利店门口滑倒，文件散落一地。

雨帘突然被撑开，你蹲在我身边，西装裤浸在水里也浑然不觉。你小心地把湿透的图纸叠整齐，用外套裹住我的电脑，自己却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。"以后别逞强了。"你说这话时睫毛上挂着水珠，路灯的光晕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积水里碎成一片波光。

后来我们搬了三次家，从潮湿的地下室到有飘窗的小公寓，每个加班的夜晚，你总会把温热的粥留在保温桶里。有时我凌晨三点回家，发现你蜷在沙发上睡着了，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发送的消息："路上小心，我等你。"台灯的暖光里，你的轮廓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。

去年项目最忙的时候，我连续两周没好好睡过觉。某个加班的深夜，窗外又下起暴雨，我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，突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。你撑着伞站在公司门口，怀里还抱着我爱吃的栗子蛋糕，"知道你没吃晚饭"，你的眼镜片蒙着水雾，"这次换我等你下班"。

现在我们的阳台上养着两盆薄荷，每次暴雨来临前，你都会把它们搬进屋里。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里，我们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，你剥着橘子喂到我嘴边，指尖带着淡淡的果香。生活里的风雨依然会来，方案可能再次被否定，账单总会按时出现，但只要转头看见你在身旁，那些焦灼的时刻就都有了安放的角落。

雨还在下，我合上电脑，拎起公文包往家走。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，在雨幕里晕开温柔的光。我知道，有个人正守着暖黄的灯火，等着与我分享这漫长岁月里的每一场风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