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平原（四百三十七）|有色眼镜

有色眼镜

文/莫柔

7点30分，我整理童装彩页设计图，指尖扫过抽屉，那副浅黑色太阳镜突然撞入眼帘，像只偷溜进来的黑猫，我禁不住戴上它，原本明朗的阳台外骤然暗成墨色，连远处的树影与楼房都成了模糊的黑影。我猛地想起那年在针织百货店的情景——我戴着这副太阳镜，看见的全是它呈现出的轮廓。

那年春天的一天早饭后，我戴着浅黑色太阳镜，骑着电动车去上班。马路上空柳絮如白雪般轻盈飞舞，春风徐徐，杨柳泛着新绿，生机盎然；天空蓝得宛若浆洗过的绸缎，小鸟欢快地飞翔，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味。浪漫的春色令人感觉十分舒适惬意。殊不知，翻飞的柳絮的确很柔美，可它总爱调皮地飘进眼睛里，刚揉出来，一会儿又轻盈地飞进去，还可能模糊视线，影响行驶安全。当我沉醉地望着漫天洁白的“雪花”翩跹时，一小簇柳絮从太阳镜边缘缝隙里钻进了眼睛，我连忙停下来，下了车子，轻轻将它揉出。

我心里盼着尽快驶出这片“雪花”飞舞的路段，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，我稍稍加快了车速。有的行人不停地用手在眼前左右挥动着，避免柳絮落入眼中。

没多久，我终于驶离了柳絮纷飞的路段，顿感轻松了些。我忽然想起之后阳光会越来越强烈，需要去买一顶太阳帽，而不是让太阳镜代替太阳帽，于是把电动车停放在路边，走进常去购物的针织百货店，打算买太阳帽。

我迈进针织百货店门，发现店里一片黑暗，便诧异地问老板娘：“姐姐，这么黑呀！你们这里停电了吗？”

老板娘四十多岁，朴素随和，体胖腰圆，她正忙碌着接待顾客。店里货物齐全，琳琅满目。

“小妹来了。没停电啊”，她为一位顾客递过一瓶洗洁精，笑着看我一眼，继续为顾客挑选物品。

“没停电，这么黑呀？”我感到更加惊异。

“不黑啊，和平时一样啊。”

“奇怪”，我心中嘀咕道。

“姐姐，我买这款太阳帽。”我从货架上取下一顶白色太阳帽。

“这款挺适合你的，三十。”

“姐姐，你总是这么会说话，扫码付费了。”我把太阳帽包装袋丢进门后的垃圾篓里，随即戴上太阳帽，然后拿出手机对准墙壁上的收款二维码。

“你戴着真好看”，她开心地笑着，看我一眼。

“谢谢姐姐夸奖哦！我走了，不然迟到了，拜拜”，我欢欣地笑着转身冲她摆一摆手。

“拜拜，常来啊。”

“Ok”，我开玩笑地笑着。

“她的店里没停电，怎么那么黑呢？”我走出店门口，疑惑地回头看。

可笑的是，当我回首时，觉得鼻梁上有种压迫感，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没摘太阳镜，便立刻摘下太阳镜，再次看向店里——明亮清晰。

“哈，我忘记自己戴着太阳镜了。”我蹬下台阶，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我骑上电动车，心情轻快地汇入车流的漩涡中。

如今再次戴上这副太阳镜，望着阳台外墨色的天地间，回忆着那年戴着太阳镜走进针织百货店的情景，我陷入了沉思：只有摘下“有色眼镜”，才能看清楚世界本真的模样；我们有时戴的“有色眼镜”，不只是镜片，更是心底的一种“有色眼镜”，它让明亮的世界变成了模糊的黑影，也让真实的事物与人成了被扭曲的轮廓。

我轻轻摘下太阳镜，阳光刺得眼睛微微发疼。对面，一个五六岁女孩，戴着褐色太阳镜望向天空，摘下来，戴上，反复几次，最后自己“咯咯”地笑了；像极了那年戴着太阳镜走进针织百货店的我。

作者简介：莫柔，本名冯建华，微信名诗华。山东省阳信县人。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远洋海运作家协会会员，《滨州头条》编辑部编委。发表短篇小说、散文百余篇。长篇小说《往事如梦》在《滨州头条》《海洋文艺朗诵社》连载发表。有短篇小说被《人民资讯》转载，获2024年度“航海人”有奖征文佳作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