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去世,继父入赘我家几十年,我工作后做了件让众人跌破眼镜的事

发布时间:2025-12-16 09:19  浏览量:3

讲述/周家文

文/情浓酒浓

我出生在秦岭脚下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村,村子不大,百十来户人家。

我们这儿地薄,种粮食收成勉强糊口,但山地上种出的烟叶却格外好。家家户户都指着那一片片墨绿色的烟田过日子,我家也不例外,有二十多亩山地,种满了烟。父亲是侍弄烟叶的好手。

1992年的秋天,山上的树叶开始泛黄。我和哥哥周家兴一起放学,沿着蜿蜒的土路往家跑。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,心里揣着喜悦——爹今天一大早赶着马车,拉着晒好的烟叶去县城里卖,说好了下午回来给我们带糖葫芦。我和哥哥一路都在猜,爹会带几串,是山楂的还是山里红的。

快到家门口时,我们觉得有些不对劲。平时安静的院坝里,此刻竟围了不少人,隐隐有哭声传来。我和哥哥对视一眼,心里莫名一慌,加快脚步挤了进去。

院子里,到处是刺眼的白——白布、白花。母亲穿着一身素衣,瘫坐在堂屋的门槛上,眼睛肿得像桃子,眼泪无声地流着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。堂屋正中,赫然停放着一口漆黑冰冷的棺材!

我和哥哥愣住了,像两根木桩。直到有人过来,红着眼圈摸摸我们的头,哽咽着说:“可怜的孩子,你爹……你爹他……路上出事了……” 我们才知道,爹卖完烟叶回来,马车在过一处陡峭的山崖弯道时,不知怎的翻了,连人带车坠下了几十米深的山沟。等被人发现,早已没了气息。

那年,我六岁,哥哥九岁。天,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塌了。

父亲的丧事办得简单而沉重。那口黑棺材被抬上山,埋进了周家的祖坟。家里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热气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清和母亲压抑的哭泣声。二十多亩烟田、两个半大孩子、一个失了顶梁柱的家,像三座大山,压在了母亲瘦弱的肩膀上。

第二年春天,山上的野花刚冒出骨朵,姥姥领着一个男人走进了我们家。男人叫卢长明,是从山那边更穷的村子过来的,听说家里兄弟多,地又少,三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。他个子不高,黑黑壮壮,手脚粗大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,眼神有些局促,但看着还算敦厚。

姥姥拉着母亲到里屋,低声说着:“秀莲(我母亲的名字),长明这孩子我打听过,人老实,肯下力气,就是命不好,家里太穷耽搁了。你现在这情况,地里活一个人哪行?两个孩子又小……不如,让他入赘过来,帮你撑起这个家。好歹,是个男人,有个依靠。”

母亲沉默了很久,走出来,看着站在院子里有些手足无措的卢长明,声音沙哑但清晰:“卢大哥,我只有一个要求。你要是愿意进这个门,咱们……咱们以后不再要孩子了。你得把家兴和家文,当成你自己亲生的孩子。”

这话说得很重,也很绝。在那个“养儿防老”、“传宗接代”观念根深蒂固的山村,让一个男人入赘,还要求他绝后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院子里帮忙的亲戚邻居都屏住了呼吸。

卢长明抬起头,看了看泪痕未干的母亲,又看了看躲在门后怯生生偷看的我和哥哥,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用力点了点头,闷声说:“行。我应了。”

就这样,卢长明成了我们的继父,进了周家的门。

最初,我和哥哥对这个突然闯入我们生活的“外人”充满了敌意和抗拒。尤其是哥哥,他觉得是这个男人“霸占”了父亲的位置。我们故意不叫他,把母亲给他盛好的饭偷偷倒掉,在他干活用的农具上做手脚。

继父就像一块沉默的石头,对我们的恶作剧从不发火,只是默默地收拾好,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天不亮就下地,伺候那二十多亩烟田,烟叶打杈、施肥、采摘、上架烘烤,全是重体力活,他干得比谁都卖力。晚上回来,一身汗水泥土,还抢着帮母亲劈柴、挑水。他对母亲很尊重,话不多,但眼里有关切。

我们的“反抗”在一天达到了顶峰。哥哥发现继父常坐的那把旧椅子,有一条腿已经有些松动裂开了缝。他眼珠一转,找来锤子和几根长钉子,偷偷把裂缝又敲大了些,还把钉子尖朝上,巧妙地嵌在裂缝里,用木屑稍稍掩盖。他想看继父坐上去摔个四脚朝天的狼狈样。

傍晚,继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,洗了把脸,习惯性地走向那把椅子。我和哥哥躲在里屋门后,屏住呼吸,心里既紧张又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兴奋。

继父坐下了。

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“吱呀”,但……竟然没塌!继父只是晃了一下,就稳稳坐住了,他太累了,甚至没察觉异常,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。

我和哥哥面面相觑,既失望又疑惑。等继父起身去厨房帮忙,我们赶紧溜出来查看。哥哥小心翼翼坐上去,没事;我也好奇地坐上去,还是没事。“奇怪了……”我嘟囔着,不信邪地用脚踩了踩那条有裂缝的腿,想试试它到底有多结实。

“啪嚓!哎呦——!”

一声脆响,紧接着是我撕心裂肺的惨叫。那条本就脆弱的椅子腿彻底断裂,我整个人失衡栽倒,更可怕的是,哥哥嵌进去的那几根长钉子,随着木头断裂翘了起来,狠狠扎进了我穿着凉鞋的脚背!鲜血瞬间涌了出来,钻心的疼让我大哭起来。

母亲和继父闻声冲进来。看到我脚上扎着钉子、血流不止的样子,母亲脸都白了。一向沉默的继父,脸色猛地一变,他第一次冲着我们吼了起来,声音又急又怒:“谁干的?!这椅子怎么回事?!”

哥哥吓傻了,脸色惨白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继父没时间追问,他一把将我抱起来,对母亲喊了声:“快去卫生所!” 就背起我,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家门。山路崎岖,他背着我,深一脚浅一脚,汗水很快湿透了他的后背,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,但他一步也没停。到了村卫生所,医生处理伤口时,我疼得直抽气,继父紧紧握着我的手,他的手心里全是汗,比我抖得还厉害。

我的脚伤得不轻,缝了好几针,医生说至少要养半个月不能走路。那半个月,上学成了难题。我们家离村小学有三四里山路。继父二话不说,每天天不亮就起来,先做好早饭,然后蹲在我面前:“上来,家文,叔背你去学校。”

从家到学校,从学校到家。日复一日。他的背不宽厚,但很稳当。趴在他背上,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汗味和烟叶的气息,我忽然觉得,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,其实……也没有那么讨厌。哥哥那次之后,也彻底蔫了,再不敢调皮,看着继父背我上学放学,眼神复杂。

时间静静流淌。继父用他日复一日的辛劳和沉默的关怀,一点点融化了我们兄弟心中的冰层。地里的烟叶长得一年比一年好,家里的日子虽然依旧清贫,但有了生机。他从未提过“父亲”两个字,我们也一直叫他“叔”,但心里,那个位置渐渐被填满了。

哥哥从小学习就好,是块读书的料。继父常说:“家兴,好好读,读出息了,你爹……你亲爹在地下也高兴。”

我贪玩,坐不住,成绩中不溜秋。继父却比我亲爹管得还严,每天盯着我写作业,我不会的题,他哪怕自己不懂,也陪着我去找人问。我读高中住校,学校伙食差,他怕我营养跟不上,每隔几天,就骑着自行车,来回几十里山路,给我送来还热乎的饭菜,有时是炒腊肉,有时是炖鸡蛋,用搪瓷缸子装着,裹着厚厚的棉套。同学们都羡慕我。我能磕磕绊绊考上个普通的大学,现在想起来,多亏了继父那几年不厌其烦的催促和背后默默的支持。

大学毕业后,我在省城找了份工作,哥哥发展得更好,留在了大城市。我们想接母亲和继父去城里,他们却不肯,说离不开家里的地和山。

日子一晃,继父六十岁了。我和哥哥商量着,一定要好好给他过个生日。

生日那天,我们都回了老家,小小的院子里热闹非凡。哥哥送给继父一套崭新的、质地很好的中山装。继父摸着衣服,笑得有些拘谨,连说:“花这钱干啥,我穿旧的挺好。”

轮到我,我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大红包,还有一个密封好的档案袋,神神秘秘地递到继父面前:“叔,生日快乐!这是我的礼物。”

继父憨厚地笑着,先接过红包,捏了捏,就要推辞。我示意他打开档案袋。

他疑惑地打开,抽出里面的东西——是一份崭新的、还带着油墨香的户口本,还有我的身份证。当他的目光落到身份证“姓名”一栏时,整个人瞬间僵住了,像被施了定身法。那上面赫然印着:卢家文。

旁边的哥哥眼尖,一把抢过身份证,看了一眼,脸色“唰”地变了,声音都高了八度:“家文!你……你胡闹什么?!你怎么能把姓改了?!你……你这是数典忘祖!”

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亲戚朋友的目光都聚焦过来。

继父的手开始发抖,户口本和身份证差点掉在地上。他抬起头,看着我,眼神里全是震惊、慌乱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,他声音发颤:“家文……这……这玩笑可开不得!快,快改回去!这不行,绝对不行!”

我扶住他微微发抖的肩膀,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而坚定地说:“叔,我没开玩笑。这就是我送您的六十岁生日礼物。我改姓卢了,以后,我就叫卢家文。”

我转向惊愕的众人,提高了声音:“我哥叫周家兴,他是周家的长子,给周家顶门立户,传宗接代,天经地义。我周家文,排行老二。我卢叔,进我家门几十年,养大我们兄弟,供我们读书,为我们这个家耗干了心血力气,可他没一个自己的孩子,卢家到他这一辈,眼看就要断了香火,没人给他摔盆打幡!这不行!”

我再次看向已经泪光闪烁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继父:“叔,您养我小,我养您老。周家有我哥,从今天起,卢家,有我!我给您顶门立户!以后,您的孙子,姓卢!”

“轰”一声,院子里像炸开了锅。有人震惊,有人摇头,有人低声议论:“这孩子……糊涂啊!”“姓都能随便改?对得起他死去的亲爹吗?”“老周家祖坟怕是要冒烟了……”

我听着那些议论,腰杆挺得笔直。我心里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生恩大于人,养恩大于天。父亲给了我生命,我永远怀念他。但继父用他几十年毫无保留的付出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,和一片可以翱翔的天空。他让一个可能早早失学、在山沟里挣扎的少年,看到了山外的世界。这份恩情,比山重,比血浓。

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。我不是忘了祖宗,我是多了一个父亲,多了一份需要传承的姓氏和恩情。周家的血脉有我哥哥延续,而卢叔的恩情与姓氏,就由我来继承和传递。这是一个儿子,对养父最朴实、也最郑重的报答。

如今,继父身体还算硬朗。我的儿子,随他姓卢,已经上小学了。每次带着孩子回老家,听到儿子脆生生地喊他“爷爷”,看到他脸上那满足的笑容,我就觉得,当年那个让众人“跌破眼镜”的决定,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、最值得的一件事。

血脉赋予我们生命的起点,但真正定义我们为“人”、连接起深厚亲情的,往往是后天那份不计回报的付出、长久的陪伴与担当。我很庆幸,在人生的道路上,我拥有两位父亲:一位给了我生命的根,另一位,用他坚实的脊梁和无声的大爱,为我撑起了成长的天空,并让我懂得了何为反哺,何为超越血缘的、真正的“孝”与“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