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事的，我也精神分裂了

木白在图书馆门口坐着，看书看得累了，精力涣散时，他总喜欢这样静静地坐着。目光越过公园那片树林，若能看见几只鸟儿掠过天际，心神便仿佛被轻轻抚慰，疲惫也悄然退去。那天，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走近，在他身旁坐下。老人嘴唇微动，似有千言万语，却迟迟未开口。木白记得她，她的外孙女是图书馆的常客，一个嗓门最大、最调皮的小姑娘，每次跟着奶奶跳完广场舞，便一头扎进图书室，和一群孩子吵闹成一团。他曾不止一次提醒她安静些，可小姑娘总是笑嘻嘻地跑开，毫无收敛。

某个傍晚，木白无意间听见老人一家在门口低语。小姑娘的父亲穿着朴素，语气疲惫，低声诉说着生活的重压：“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，每天回家就是吵架，我撑不住了。”老人沉默地抱着更小的孙子，眼神里满是心疼。那一刻，木白忽然明白了什么。从那天起，他不再责备那个吵闹的小姑娘，反而主动靠近她，问她有几个好朋友，喜欢吃什么，要不要喝可乐。小姑娘竟渐渐安静下来，每次来图书馆，都会乖乖坐到他身边，看他打字、看新闻，等他空闲了才小声说话。

那天老人坐下前，小姑娘刚冲进来坐在他身旁，被老人瞧见了。木白主动开口，笑着说是好朋友。老人笑了，说是自己的外孙女，两人便聊了起来。老人和丈夫、婆婆从河北坐绿皮火车赶来，一路颠簸。她曾大病一场，身形憔悴，而婆婆反倒显得更精神。她语重心长地劝木白早点结婚生子，老来有依靠。木白却说，儿女是箭，父母是弓，弓的使命是把箭射向远方，而不是束缚在身边养老。老人点头，又摇头，说观念不同，人各有命。她轻描淡写地说此行是来旅行，顺道看看女儿。木白没拆穿，只说这样的年纪就该多走走，看看世界。老人望着远处玩耍的孙女，轻叹一声：“等十八岁的孩子毕业结婚，我才能真正松口气。”木白默默起身，临走加了微信，回望那嬉笑的小身影，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与温柔。

美琪走进茶馆时，木白几乎认不出她。黑框眼镜，白T恤，人字拖，一年三个月前，她被民警带走，因介绍未成年卖淫被刑拘。家人不解，未成年的她怎会卷入如此重罪。她解释，是因为同学手机摔坏，修不起，情急之下在社交软件上帮忙牵线，却没想到自己成了被告。她拒绝供出他人，哪怕警方承诺供出便可回家。她在看守所待了一年三个月，如今取保候审，即将开庭。木白安慰她大概率会缓刑，不必过分担忧。她低头说：“你帮我垫的钱，我以后打工还你。”木白摇头：“那是为你年轻时的错误买单，你只需记住，人生这样的机会，往往只有一次。”

下午四点，北方记者来电，声音低沉：“木白，我可能抑郁了。”他说心烦意乱，走在路上手不自觉攥紧，甚至想挥拳。木白却说，这不是抑郁，而是间歇性的精神波动，很多人都会有，与时代、心境、内心跳动的那颗心有关。他告诉对方，老刘和振北最近也有类似感受，不必惊慌。生活总有起伏，只要心还跳着，就还有希望。

命运从不亏待谁，失去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