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下进厂因不识字被拒,人事部那个戴眼镜的女孩悄悄把我的名字…
发布时间:2025-11-26 09:46 浏览量:19
我叫大勇,出生在桂西北的大山旮旯里。
如果你没经历过90年代的农村,你很难想象那种穷。那时候,我们村里甚至连通往镇上的路都是土路,一下雨,泥泞得连牛车都拉不动。
96年,那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。爹上山砍柴摔断了腿,没钱治,落下了残疾;娘身体本来就不好,还要拉扯底下的弟弟妹妹。家里那几亩薄田,就算种出花来,也换不回爹的医药费和弟妹的学费。
那年我19岁,是个地地道道的“睁眼瞎”。小时候家里穷,我只上过一年级,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,其他的字,就像天书一样,认识我,我不认识它。
看着爹躺在床上唉声叹气,娘夜里偷偷抹泪,我把心一横,揣着借来的八十块钱路费,跟着同村的几个光棍,挤上了南下深圳的大巴车。
那一路上,我是又怕又饿。怕的是这辈子没出过远门,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啥样;饿的是为了省钱,我连两块钱一份的盒饭都舍不得买,怀里揣着两个娘给煮的硬邦邦的咸鸭蛋,饿了就啃一口。
到了深圳,我被眼前的繁华震傻了。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那霓虹灯比天上的星星还多。可这一切,好像跟我这个穷小子没啥关系。
我和老乡们在人才市场转悠了好几天。人家招工都要初中以上文化,还要填表。我一看那密密麻麻的表格,脑子就嗡嗡作响。
眼看着兜里的钱只剩下最后十块了,要是再找不到工作,我就得流落街头要饭了。
就在我绝望的时候,听说一家港资电子厂在招普工,规模很大,要招好几百人。
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,跟着长龙似的队伍排在了一家电子厂的门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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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那天的太阳毒得很,晒得人头皮发麻。
那家电子厂叫“宏达电子”,在当年的那个工业区里,是个响当当的大厂。听说里面待遇好,包吃包住,工资还能准时发,是无数打工仔梦寐以求的地方。
招工现场设在厂门口的保安室旁边,摆了两张长条桌子。坐着一男一女两个招聘人员。
男的那个三十多岁,穿着白衬衫,留着当时很流行的分头,一脸的不耐烦,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喊着:“排好队!准备好身份证!我们要初中以上学历,不识字的别来捣乱!”
听到“不识字别来”这几个字,我的心凉了半截。但我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,又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几张毛票,还是硬着头皮没动地方。我想着,我有的是力气,只要让我干活,哪怕工资低点也行啊。
队伍一点点往前挪。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填表、面试,有的兴高采烈地拿着单子进去了,有的垂头丧气地走了。我的手心全是汗,心脏跳得像擂鼓一样。
终于轮到我了。
那个男主管抬头瞥了我一眼,看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,脚上还是一双开了胶的解放鞋,眉头皱了一下,冷冷地甩给我一张表格和一支圆珠笔。
“先填表,填完了再面试。”
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。那薄薄的一张纸,在我手里却像千斤重。
我看着上面的字:姓名、性别、年龄、籍贯、学历……
除了“王大勇”这三个字我写得歪歪扭扭之外,其他的空,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我知道那一栏是填学历,那一栏是填家庭住址,可我就是不会写啊!那些字我都认识,可它们组合在一起,还要我写出来,我就傻了眼。
我握着笔,手抖得像筛糠。笔尖在纸上划来划去,却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。
那个男主管等得不耐烦了,伸过头来看了一眼,随即一把夺过我的表格。
“连个表都不会填?你是不是不识字?”男主管的声音很大,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。
我的脸“腾”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,低着头,小声说道:“俺……俺有力气,俺能吃苦,俺啥活都能干……”
“有力气有个屁用!”男主管把我的表格揉成一团,随手扔进旁边的废纸篓里,“我们这是电子厂,要看懂作业指导书的!连字都不识,要是把机器弄坏了你赔得起吗?走走走,别耽误后面的人!”
“主管,求求你了,俺爹病了,俺急需用钱……”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,抓着桌角不肯走。
“保安!保安呢!把这个人拉走!”男主管拍着桌子吼道。
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,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,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拖出了队伍。
我被推得踉踉跄跄,差点摔倒在地上。
周围是一片嘲笑声和叹息声。我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,看着那个废纸篓,感觉天都要塌了。
在这个陌生的城市,我连卖力气的资格都没有吗?
02
我没走,因为我没地方去。
我就蹲在离招工处不远的一棵榕树下,看着日头一点点偏西。肚子饿得咕咕叫,但我连口水都喝不上。
我想着,等他们招完了,我再去求求情,哪怕去食堂洗碗、去扫厕所也行啊。
一直到下午五点多,招工终于结束了。那个男主管收拾东西,夹着公文包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那张桌子后面,只剩下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子在整理资料。
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,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工衣,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皮肤很白,看起来斯斯文文的。
她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,正准备起身,忽然看见了蹲在树下的我。
我那时候像个叫花子一样,满脸灰尘,眼神绝望。
她愣了一下,犹豫了片刻,然后看了看四周,见那个男主管已经走远了,便向我招了招手。
我有点不敢相信,指了指自己的鼻子。
她点了点头。
我赶紧跑过去,因为跑得太急,还差点绊了一跤。
“你……真的很想进厂吗?”她的声音很轻,很好听,像山里的泉水。
我拼命地点头:“想!俺做梦都想!俺有力气,俺能干活,俺会学的,俺一定不惹事!”
她看着我急切的样子,叹了口气。她把那个废纸篓拉过来,从里面翻出了我那张被揉皱的表格。
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,我的脸又红了,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“不识字在外面很难的。”她轻声说道,并没有嘲笑的意思,反而带着一丝同情。
“俺家里穷……没上过学……”我小声嗫嚅着。
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。她重新拿出一张新的表格,拿起笔,看着我问道:“你叫王大勇?”
“嗯,是。”
“多大?”
“19。”
“哪里人?”
“广西……”
她问一句,我答一句。她手里的笔在纸上“沙沙”地写着。她的字写得很漂亮,工工整整的。
在“学历”那一栏,我看见她犹豫了一下,然后填上了“初中”。
填完后,她把那张表夹在了一叠已经通过的表格中间,然后递给我一张小纸条:“这是报到单,你拿着这个,明天早上八点直接去宿舍楼那边找宿管分宿舍,然后去车间报到。记住,别说是谁帮你填的,就说你自己填的。”
我捧着那张报到单,手都在发抖。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我感觉自己在做梦。
“大姐……不,恩人,谢谢你!俺给你磕头了!”我想跪下,被她一把拉住了。
“别这样,让人看见不好。”她扶了扶眼镜,小声说道,“进了车间要机灵点,遇到不认识的字,多问问工友,别瞎逞能。作业指导书其实多看图也能看懂。以后……以后自己想办法多学点字。”
“俺记住了!俺一定学!”我眼含热泪地保证道。
“快去吧,别饿着肚子了。”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面包,塞到我手里,“今晚先垫垫。”
说完,她抱着资料夹,转身走进了厂区。
我站在夕阳下,看着她的背影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面包和报到单。我知道,这个戴眼镜的女孩,改变了我的命运。
03
进了厂,我被分到了五金冲压车间。
那是个苦活累活,机器轰鸣,油污满地,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。很多有文化的年轻人都干不长,但我把它当成了宝贝。
我时刻记着那个女孩的话,要机灵,要学字。
别人下班了去打牌、去溜冰、去录像厅,我也不去。我买了一本新华字典,每天晚上下班就在宿舍里啃。
看不懂作业指导书,我就趁休息的时候,拿着烟去讨好那些老员工,让他们念给我听,然后我死记硬背下来。
车间的机器操作面板上有很多字,我就一个个抄下来,晚上回去查字典。
我的努力没有白费。因为我肯吃苦,又不怕脏不怕累,产量总是全拉(流水线)最高的。
我也打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名字。她叫林晓雅,是人事部的文员,也是大学生,湖南人。
在这个几千人的大厂里,我是底层的普工,她是坐办公室的白领,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个在地下,一个在天上。
但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她。
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,我拿到了四百多块钱。这在当时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。
我寄了三百块钱回家,剩下的一百多块,我去商场买了一条红色的围巾。那围巾花了我三十块钱,是我当时能买得起的最好的东西。
那天晚上下班,我守在办公楼的门口。
等到天都黑了,才看见林晓雅加班出来。她看起来很疲惫,手里还抱着一堆文件。
“林……林小姐。”我鼓起勇气走上前,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。
她愣了一下,借着路灯看清了是我,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:“是你啊,王大勇。怎么样?在车间还习惯吗?有没有露馅?”
“没有没有,俺干得挺好,主管还夸俺了。”我挠着头,傻笑着。
“那就好。”她欣慰地点点头。
我慌手慌脚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塑料袋包着的围巾,递过去:“这个……送给你。谢谢你当初帮俺。”
林晓雅看着那个红色的围巾,愣住了。她没有嫌弃,而是认真地接过去,摸了摸:“很漂亮。但是大勇,你刚出来赚钱不容易,家里也急用钱,心意我领了,东西你拿回去退了吧。”
“不不不,退不了了!”我急得直摆手,“你要是不收,俺心里不踏实。俺就是想谢谢你,没别的意思。”
看着我涨红的脸和执着的眼神,她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笑了:“行,那我就收下了。不过,作为回礼,我也有东西送给你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一本《初中语文》课本,递给我:“我看你经常在宿舍门口借光看书,这书是我以前用的,送给你。识字不仅是为了工作,更是为了你自己。”
那一刻,我的眼眶又湿润了。
从那以后,我们成了朋友。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,但偶尔在食堂碰见,她会微笑着跟我打招呼,问问我的学习进度。
在她的鼓励下,我用了两年的时间,硬是把常用的几千个汉字都认全了,还学会了写工作报告。
98年,因为我表现优异,加上能写会算,我被提拔成了车间的拉长。
那天,我兴冲冲地想去告诉林晓雅这个好消息。
可是,当我跑到人事部的时候,却发现她的座位空了。
一个同事告诉我:“林晓雅?她辞职了啊,上个星期就走了。听说她是回老家考公务员去了,以后可能不来深圳了。”
我愣在原地,手里拿着刚买的一瓶健力宝,感觉心里空落落的。
她走了,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给我。
我就像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鸟,还没来得及向教我飞翔的人展示翅膀,她就已经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。
04
林晓雅走了,但我的生活还得继续。
我记着她的话,人要争气,要有文化。
在接下来的几年里,我一边工作一边上夜校,拿到了中专文凭,后来又考了大专。
从拉长到主管,再到生产经理,我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。
2005年,我辞职创业,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五金加工厂。
刚开始很难,为了跑订单,我喝到胃出血;为了赶货,我三天三夜没合眼。但每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当年那个蹲在树下绝望的少年,想起那个戴眼镜的女孩递给我面包时的眼神。
我觉得,我不能让她失望。虽然她可能早就忘了我,但我得对得起她当初在那张表格上填下的“初中”两个字。
经过十几年的打拼,我的工厂规模越来越大,从几十人发展到了几百人,后来又转型做智能制造,有了自己的品牌。
我也在深圳买了房,买了车,把爹娘接来享福,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“王老板”。
可是,在我心里,始终有一个遗憾。我想找到林晓雅,我想亲口告诉她:当年的那个文盲王大勇,没有给你丢脸。
我托人去湖南打听过,也在网上发过帖子,但那个年代信息闭塞,加上“林晓雅”这个名字太普通,一直没有音讯。
直到2012年的冬天。
那时候,我的公司正在招聘一批仓库管理员。
那天下午,我刚开完会,路过招聘现场。
人事经理正在面试一个中年妇女。那个大姐穿着朴素的羽绒服,头发有些花白,背微微驼着,看起来有些沧桑。
“大姐,我们仓管员是要会用电脑系统的,还要会做Excel表格。你看你履历上这些年都是在做家政和收银,这恐怕……”人事经理礼貌地拒绝着。
“经理,我会学的。我以前也是大学生,我是学管理的。只是这些年……家里出了点事,耽误了。我现在急需一份有社保的工作,我不怕苦,工资低点也没关系。”那个大姐恳切地说道,声音里透着一丝卑微和急切。
听到这个声音,正准备走过去的我,脚步猛地顿住了。
这个声音,虽然沧桑了许多,不再像当年那样清脆,但那种特有的温柔语调,我这辈子都不会忘。
我猛地转过身,死死地盯着那个大姐的侧脸。
她戴着一副老花镜,眼角布满了皱纹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皮包。
虽然岁月改变了她的容颜,但当她侧过头扶眼镜的那个动作,瞬间和记忆中那个年轻的身影重合了。
是她!
真的是她!
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,手抖得比当年填表时还要厉害。
我大步走过去,推开人事经理。
“林……林晓雅?”我的声音颤抖着,试探着叫出了那个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。
那个大姐愣了一下,抬起头,迷茫地看着我。
她眯着眼睛,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我。现在的我,西装革履,大腹便便,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穷小子了。
“您是……?”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。
“我是王大勇啊!96年,宏达电子厂,那个不识字的王大勇!那个你帮我填表、给我面包的王大勇!”我激动得语无伦次,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林晓雅呆住了。她张大了嘴巴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,记忆深处的画面似乎在一点点苏醒。
过了好半天,她的眼眶也红了:“大勇?你是那个……那个小王?”
05
那天,我直接把林晓雅请到了我的总经理办公室。
人事经理和外面的员工都看傻了,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会对一个来应聘仓管的大姐这么客气,甚至还亲自给她倒茶。
在办公室里,我们聊了很久。
原来,当年林晓雅辞职回老家后,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顺风顺水。
她考上了公务员,结了婚,本来日子过得很安稳。可是天有不测风云,八年前,她丈夫做生意被骗,欠下了一大笔债,后来又得了重病。
为了给丈夫治病、还债,她卖了房子,辞了工作,带着孩子四处奔波。前两年丈夫去世了,她一个人拉扯孩子,为了赚钱,她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。
这次来深圳,是因为儿子考上了这边的大学,她想离孩子近一点,顺便找个工作赚点生活费。
可是她年纪大了,又脱离职场太久,找工作处处碰壁。
听着她的讲述,看着她那双粗糙的手,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那个曾经像天使一样改变我命运的女孩,这些年竟然受了这么多苦!
“晓雅姐,当年要不是你,我现在可能还在山沟里刨食,或者在哪个工地上搬砖。是你给了我机会,是你教我识字。这份恩情,我记了一辈子。”我擦着眼泪说道。
林晓雅苦笑着摇摇头: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,我也只是举手之劳。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,我真替你高兴。”
“晓雅姐,这次换我来帮你。”我看着她,坚定地说道。
我没有直接给她钱,因为我知道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。
我当场拍板,聘请她做我们公司的行政总监。
“不行不行!大勇,我现在什么都不会,电脑也不熟,我干不了这个!”林晓雅吓得直摆手。
“不会可以学啊!当年我也是什么都不会,连名字都不会写,是你教我的。现在,我教你!”我笑着,把当年的话还给了她,“而且,你需要这份工作,我也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来帮我管后勤。这位置,非你莫属。”
在我的坚持下,林晓雅留了下来。
她真的很争气。虽然年纪大了,但她底子好,又是大学生,学东西很快。她拿出了当年教我识字的那股劲头,没日没夜地补习现代企业管理知识。
不到半年,她就把公司的行政后勤管得井井有条,连我都不得不佩服。
06
现在的林晓雅,又找回了当年的自信。
她穿着得体的职业装,脸上有了光彩,那个曾经戴眼镜的斯文女孩似乎又回来了。
她的儿子大学毕业后,也进了我的公司实习,小伙子很聪明,很有她当年的影子。
每年的公司年会上,我都会讲那个96年的故事。
我会告诉所有的员工:
“你们看,那个坐在下面的人事总监林晓雅,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贵人。
当年,她没有嫌弃一个文盲的脏手,悄悄把我的名字填进了录取单。那一笔,不仅写下了我的名字,也改写了我的一生。
人这一辈子,谁都有落难的时候。当你在高处时,别忘了拉一把低处的人;当你在低处时,别忘了那个曾经给你递过面包的人。
善良,是一种轮回。你只管善良,上天自有安排。”
讲完后,我会走下台,给林晓雅深深地鞠一躬。
而每一次,林晓雅都会摘下眼镜,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水,然后对我露出那个我记忆中永远最温暖的微笑。
这就是我的故事。一个关于识字、关于奋斗、关于感恩的故事。
那张早已泛黄的入职表,我一直没能再见到。
但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填下的每一笔,都刻在了我的骨子里,成了我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