斗地主

绿皮车上的牌局风云

“对三！”

“要不起！”

张富贵攥着扑克牌的手心沁出汗珠，对面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已经连赢三把。火车轮轨撞击声里，铝制烟灰缸中的瓜子壳越堆越高，车窗上凝结的冰花折射着夕阳，把三张泛黄的纸牌映得影影绰绰。1998年春运，K205次列车正朝着张富贵的家乡奔去，他归心似箭，兜里还揣着在外辛苦打工一年，准备回乡盖房的积蓄。

正打着牌，张富贵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小青年在车厢过道里晃悠，眼神总是往乘客的口袋和行李上瞟。张富贵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在城里打工时，他可没少听说火车上小偷的事儿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，把装钱的布包又往怀里塞了塞。

这时，皮夹克男人出了个顺子，张富贵正想着出牌，突然感觉口袋一紧。他猛地回头，正好看见小青年的手从他口袋边缩了回去。“好你个小偷！”张富贵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，“竟敢偷到老子头上，把钱还我！” 这一嗓子，瞬间吸引了整个车厢人的目光。打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纷纷围拢过来。

小青年脸涨得通红，拼命摆手：“大哥，你肯定误会了，我啥都没干！” 张富贵哪肯相信，一把揪住小青年的衣领：“还敢嘴硬，我明明看见你的手伸我口袋里了，今天不把钱交出来，你别想走！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，吵得不可开交。

就在场面快要失控的时候，一个戴着眼镜、文质彬彬的乘客站了出来，他轻声说道：“大哥，先别着急，说不定真有误会，咱好好说。” 张富贵这才稍稍松了手，但还是紧紧盯着小青年。

突然，张富贵一拍脑袋，想起自己刚才打牌时把钱掏出来放在桌上压牌了，他连忙看向桌面，钱却不翼而飞。他更加笃定是小青年偷了钱，又要冲上去。这时，一个穿着便衣的乘客走了过来，他亮出证件，原来是乘警。

乘警先是安抚住张富贵，然后开始询问情况。小青年委屈巴巴地说：“警察同志，我真没偷，我就是路过，不小心碰了他一下。” 张富贵气呼呼地说：“你别听他狡辩，他肯定把钱藏起来了。” 乘警皱着眉头，开始在小青年身上搜查，可一无所获。

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，大家都在小声议论。这时，那个戴眼镜的乘客笑着说：“大哥，你先别急，咱们再找找。” 说着，他蹲下身子，往座位底下看去，只见一只皮鞋底下压着一沓钱。“是这个吗？” 眼镜乘客把钱拿出来问。张富贵一看，正是自己的钱，顿时愣住了。

原来，刚才牌局一乱，张富贵不小心把钱碰掉了，被旁边乘客的皮鞋踩住了。张富贵满脸尴尬，松开了揪着小青年衣领的手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兄弟，对不住啊，是我太莽撞了，误会你了。” 小青年苦笑着说：“没事没事，大哥，这春运人多，难免误会。”

大家都松了一口气，准备散去。乘警却没有放松警惕，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。他注意到刚才那个戴眼镜的乘客，在捡起钱的时候，眼神有些闪躲。乘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，发现眼镜乘客和皮夹克男人之间似乎有一些微妙的眼神交流。

乘警假装不经意地问：“刚才这钱掉得可真巧，你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？” 眼镜乘客微微一怔，很快镇定下来：“我正好看到钱在那儿，就帮忙捡起来了。” 乘警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慌乱。

乘警决定试探一下，他突然大声说：“好了，既然钱找到了，大家都散了吧，不过，这小偷团伙肯定不止一个人，我得好好查查。” 话音刚落，他就注意到眼镜乘客和皮夹克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。

乘警趁热打铁，对眼镜乘客说：“麻烦你跟我去乘务室配合调查一下。” 眼镜乘客还想狡辩，乘警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：“别装了，你们的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。” 说着，乘警从眼镜乘客的外套里搜出了一些作案工具。

在乘警的追问下，眼镜乘客和皮夹克男人终于交代，他们是一伙扒手，刚才故意在牌局上制造混乱，想趁机行窃，没想到被张富贵误打误撞搅乱了计划。

真相大白，车厢里的乘客们都松了一口气，对乘警的机智赞叹不已。张富贵更是满脸羞愧，他拉着小青年的手说：“兄弟，今天多亏了你，要不是你冷静，我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笑话。” 小青年笑着说：“大哥，都是出门在外的人，互相理解。”

火车在夜色中继续前行，车厢里又恢复了热闹。张富贵和小青年、还有其他乘客一起，重新坐下来打起了斗地主。这一次，牌局上多了欢声笑语，大家都在这趟充满波折的返乡之旅中，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与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