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后灵魂附在老公的眼镜上,才发现他每天都在看我的照片流泪

发布时间:2025-11-15 10:09  浏览量:25

我死了。

这件事发生得毫无征兆,就像午后阳光里突然断电,世界“咔”地一下,黑了。

再有意识时,我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视角,观察着这个我无比熟悉的世界。

我的丈夫,沈屿,正坐在沙发上。

确切地说,我“挂”在他的鼻梁上,随着他每一次轻微的呼吸,视野都在微微起伏。

我成了他那副金丝边眼镜的一部分。

这听起来荒谬得像个三流网络小说的开头,可我悬浮在镜片里的意识,冰冷而清醒。

我死了。我变成了我老公的眼镜。

沈屿一动不动,像一尊沉默的雕塑。

客厅没开灯,窗外灰蒙蒙的天光,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。他手里攥着手机,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一片惨白。

屏幕上,是我的照片。

是我去年生日时,他抓拍的一张。我正对着蜡烛许愿,笑得像个傻子,眼睛里亮晶晶的,全是烛光和对他的爱意。

他看了很久很久。

久到我以为时间已经静止。

然后,我看见一滴眼泪,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,砸在手机屏幕上,晕开了我的笑脸。

紧接着,第二滴,第三滴。

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无声地流泪,肩膀极轻微地颤抖着。那种压抑到骨子里的悲伤,像潮水一样,透过我们之间这层薄薄的镜片,瞬间将我淹没。

我的心,如果我还有心的话,猛地一揪。

沈屿,那个永远冷静自持,天塌下来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沈屿,在哭。

因为我。

我认识他十年,结婚五年,我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,见过他通宵画图后疲惫的样子,见过他跟我吵架时冷着脸的样子,却唯独没见过他哭。

一次都没有。

我甚至一度腹诽,这家伙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。

可现在,他就这样在我“眼前”,为一个已经死去的我,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
一种酸涩又奇异的满足感,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。

你看,林晚,他还是爱你的。

他不是不爱你。

他只是……不善于表达。

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漂浮的灵魂。

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他终于动了。

他关掉手机,随手扔在沙发上,然后起身,动作僵硬地走向厨房。

我的视野也跟着天旋地转。

这种感觉很奇妙,我成了他眼睛的延伸,他看哪里,我就看哪里。他走动时,整个世界都在摇晃。

冰箱里空空如也,只有几罐啤酒和一瓶快过期的牛奶。

他拿出一罐啤酒,“啪”地拉开拉环,仰头就灌。

冰凉的液体滑过他的喉结,发出沉闷的咕咚声。

我记得我以前总是不让他喝冰啤酒,说伤胃。每次他想喝,都得偷偷摸摸,像个做贼的小学生。

现在没人管他了。

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伤害自己的胃了。

他喝得很快,一罐接一罐。

喝完,就把空易拉罐随手扔在流理台上,发出“哐当”的刺耳声响。

很快,流理台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。

他靠着流理台,微微喘着气,酒精让他一向清明的眼睛变得有些迷离。

我的视线,也跟着模糊起来。

他伸手,摘下了眼镜。

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混沌的模糊。我什么都看不清了,只能感知到一片朦胧的光影。

他似乎在用指腹摩挲着镜片。

我能感觉到那带着薄茧的、熟悉的温度。

那是建筑师的手,画过无数精密的图纸,也曾无数次温柔地抚摸过我的头发。

“晚晚……”

他很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。

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
“……我好想你。”

我的意识轰然一震。

那些被我刻意压抑的,关于死亡的恐惧和不甘,关于他的一切,瞬间决堤。

沈屿,我也好想你。

我想告诉你,我不是故意要离开的。

我想告诉你,别再喝冰啤酒了。

我想告诉你,我变成了你的眼镜,正挂在你的鼻梁上,看着你为我流泪。

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我只能无助地、绝望地,困在这方寸大小的镜片里。

他重新戴上眼镜。

清晰的世界再次回到我的“眼前”。
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
“妈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我婆婆赵阿姨的声音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:“阿屿啊,吃饭了吗?”

“没。”

“怎么又不吃饭?我给你炖了鸡汤,我让老张给你送过去吧?”

“不用了,没胃口。”沈屿的声音很冷淡。

“你这孩子……人都走了,日子总得过下去啊。”赵阿姨叹了口气,“你听妈说,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你得振作起来。”

沈屿没说话,只是沉默地听着。

“你那房子,也该收拾收拾了。小晚的东西……有些该处理的就处理掉吧,老看着也心里堵得慌。”

处理掉?

我的东西?

我的衣服,我的书,我的梳妆台,我养的多肉……那些充满了我们共同回忆的东西,都要被处理掉?

一股无名火从我虚无的身体里冒出来。

凭什么?

“我知道了。”沈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
“还有啊,你王阿姨家的女儿,从国外回来了,人长得漂亮,学历又高,要不抽空……”

“妈!”沈屿终于打断了她,“我累了,想睡了。”

说完,他直接挂了电话。

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
他把手机扔到一边,疲惫地捏了捏眉心。

镜片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,我看到他紧锁的眉头,和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
我知道,他又想我了。

只有在想我的时候,他才会做这个动作。

他没有去卧室,而是走进了书房。

书房还是老样子,巨大的书架,宽大的画图桌,只是桌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。

我死后,他再也没在这里画过图。

他拉开抽屉,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。

相框里,是我们的结婚照。

照片上的我,穿着洁白的婚纱,笑靥如花。他穿着笔挺的西装,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
他用指腹,一遍又一遍地,轻轻摩挲着照片上我的脸。

就像刚才摩挲镜片一样。

“晚晚,他们都让我忘了你。”

“他们都让我把你处理掉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对我耳语。

“你说,我怎么能忘了你?”

“我怎么舍得?”

他又开始流泪。

不是刚才那种压抑的、无声的哭泣。

而是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,把脸埋在相框里,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。

“晚晚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。

对不起什么?

为什么要说对不起?

我的死,只是一场意外,一场突如其来的心梗,医生都说了,无解。

这不关你的事啊,沈屿。

我焦急地想要告诉他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巨大的悲伤和自责吞噬。

那一夜,他就抱着我们的结婚照,在冰冷的书房地板上,坐了一夜。

我就这样,陪着他,看了一夜的黑暗。

第二天,沈屿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。

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,从地板上爬起来。宿醉和通宵未眠让他脸色差到了极点。

他戴着我,走到客厅,拿起嗡嗡作响的手机。

是我的妈妈。

“沈屿!”我妈的声音像一把淬了火的刀子,“你什么意思?晚晚的头七,你都不来!你还有没有良心!”

我心里一咯噔。

头七。

原来,我已经死了七天了。

沈屿沉默了片刻,声音沙哑:“妈,我……”

“你别叫我妈!我担不起!”我妈在电话那头哭喊起来,“我把好好的一个女儿交给你,现在呢?人就没了!沈屿,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!”

那种绝望的哭声,让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撕裂了。

“对不起。”沈屿只能重复这三个字。

“对不起有什么用?人能回来吗?”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恨意,“我告诉你沈屿,这事没完!你别以为晚晚死了,你就解脱了!”

电话被狠狠挂断。

沈屿握着手机,站在原地,很久都没有动。

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在他脚下投下一片狭长的阴影。

我能感觉到他的绝望。

一边是催着他往前走的亲妈,一边是恨不得他去死的丈母娘。

而那个能在他和两个家庭之间斡旋、调和一切的林晚,已经不在了。

他独自一人,腹背受敌。

他没有去公司,而是换了身衣服,开车出了门。

车里的挂饰,还是我买的那个,一只打瞌睡的猫咪,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。

他开得很慢,漫无目的。

最后,车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。

他走进去,买了一大束白菊。

我心里大概猜到了他要去哪里。

墓地。

我的墓地。

照片上,我依然在笑。

只是那笑容,在冰冷的墓碑上,显得有些寂寞。

沈屿把花放下,蹲下身,用手一点一点擦去墓碑上的灰尘。

他的动作很慢,很仔细,就像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宝。

“晚晚,我来看你了。”

他开口,声音很轻。

“昨天是你头七,对不起,我没过去。妈……她很生气。”

“我知道,她只是太伤心了。”

他自言自语,像是在跟我聊天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
“这里好冷。”他伸手,摸了摸冰冷的墓碑,“你一个人在这里,会害怕吗?”

我怎么会害怕呢?

我就在你身上啊,沈屿。

我感受着你的温度,看着你所看的世界,我一点都不害怕。

“我把家里打扫了一下,你最喜欢的那个沙发套,我洗干净了。”

“你的多肉,我浇水了,长得很好。”

“楼下的那只橘猫,今天我又喂它了,它好像又胖了。”

他絮絮叨叨地,说着这些生活的琐事。

好像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,很快就会回去一样。

说着说着,他的声音就哽咽了。

“晚晚,他们都说,时间会治愈一切。”

“可是,我的时间,好像在你离开的那一刻,就停止了。”

他把头抵在墓碑上,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“没有你的世界,每一分,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”

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斑驳地落在他身上。

我就这样“看着”他,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,在我的墓碑前,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。

我的灵魂,也跟着下起了雨。

沈屿,如果你真的这么难过。

那就忘了我吧。

好好活下去。

从墓地回来,沈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。

他把自己扔在沙发上,一动不动。

电话又响了,是他的助理。

“沈工,下午和甲方的会,您还来吗?”

“不去了,你和老王去吧。”

“可是对方指名要您……”

“我说不去了。”他的语气很不耐烦。

挂了电话,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。

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对工作如此懈怠。

他是圈内有名的“拼命三郎”,为了一个项目,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。他说,建筑是他的另一个生命。

现在,他的生命,好像也跟着我一起,枯萎了。

傍晚的时候,门铃响了。

沈屿不想动,但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。

他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开了门。

门外站着的,是赵阿姨。

她提着一个保温桶,一脸的担忧:“阿屿,你怎么电话也不接?”

“手机静音了。”沈屿侧身让她进来。

赵阿姨一进门,看到流理台上那堆啤酒罐,眉头就皱了起来:“又喝酒了?你这孩子,怎么就是不听劝!”

她一边絮叨,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。

“我给你炖了鸡汤,快趁热喝点。”她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,盛出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。

沈屿没动,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。

赵阿姨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,把啤酒罐扔掉,把沙发上的抱枕拍整齐,甚至还想去动书房里那个我买的懒人沙发。

“妈,别动。”沈屿突然开口。

赵阿姨的手一顿,有些尴尬:“这个……太占地方了,我看……”

“那是晚晚最喜欢的。”沈屿的声音很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。

赵阿姨没再说什么,默默地收回了手。

她坐在沈屿对面,看着他,欲言又止。

“阿屿,我知道你难过。”她终于还是开口了,“可妈看着你这样,心里更难受。”

“你才三十出头,你的人生还长着呢。”

“小晚是个好孩子,可她已经走了。她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,不是吗?”

又是这套说辞。

我飘在镜片里,冷冷地“听”着。

是啊,所有人都这么说。

死者已矣,生者如斯。

道理谁都懂,可真正做到的,又有几个?

沈屿端起那碗鸡汤,喝了一口,然后说:“妈,我知道了。”

他的语气很平静,听不出喜怒。

赵阿姨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看着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。

“汤喝完,早点休息。”

送走赵阿姨,沈屿把那碗鸡汤原封不动地倒进了水槽。

然后,他又回到了那个固定的流程。

拿出手机,点开我的照片,无声地流泪。

我忽然觉得很讽刺。

他在所有人面前,都扮演着一个“正在努力走出来”的正常人。

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才会卸下所有伪装,把那颗破碎不堪的心,暴露在我的“面前”。

他只让我一个人,看到他最脆弱的样子。

因为我是林晚。

也因为,我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眼镜。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

沈屿开始去上班了。

他依然是那个冷静、专业、一丝不苟的沈工。

开会,画图,见客户。

只是话变得更少了,整个人像一块被冰包裹的石头。

公司的同事们看他的眼神,都带着同情和小心翼翼。

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。

“林晚”这两个字,成了他世界里的一个禁忌。

午休的时候,一个女同事端着一份饭,坐到了他对面。

“沈工,你没去食堂啊?”

我认得她,苏晴,设计部新来的,一个很清秀的姑娘。

沈屿抬起头,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
我的视野也跟着抬起,正对着苏晴那张带着善意的脸。

“我……我多打了一份糖醋里脊,是我自己做的,你要不要尝尝?”她把饭盒往他面前推了推,有些紧张。

糖醋里脊,是我以前最喜欢做的菜。

沈屿的目光,落在那盘颜色鲜亮的里脊上,眼神微微一动。

我能感觉到,他的心,被刺痛了。

“谢谢,不用了。”他声音很低。

“就尝一口嘛。”苏晴很坚持,“我知道你最近胃口不好,吃点酸甜的,开胃。”

她的话,让我心里警铃大作。

她怎么知道他胃口不好?

她凭什么这么关心他?

一种名为“嫉妒”的情绪,即便我只是一缕亡魂,也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。

沈屿最终还是没有吃。

他只是沉默地合上自己的饭盒,起身离开了。

苏晴看着他的背影,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落和担忧。

呵,女人。

我冷笑。

别以为我死了,你就有机可乘。

沈屿是我的。

就算我死了,他也是我的。

那天晚上,沈屿没有直接回家。

他开车,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绕着圈。

车里放着音乐,是我最喜欢的那张专辑。

他把车停在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条江边。

江风吹进来,带着潮湿的水汽。

他摇下车窗,点了一支烟。

他以前是不抽烟的。

为了备孕,我们俩把所有不良习惯都戒了。

现在,他不仅喝酒,还开始抽烟了。

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明明灭灭,烟雾缭绕,模糊了他的脸。

我“看”着他,心里五味杂陈。

我好像,正在把他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。

他抽完一支,又点了一支。

直到烟盒空了,他才把烟头狠狠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。

然后,他趴在方向盘上,肩膀开始耸动。

他又哭了。

这一次,哭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压抑,像是受伤的野兽在独自舔舐伤口。

“晚晚……我该怎么办?”

“我撑不下去了……”

“你回来好不好……你回来……”

他的声音支离破碎,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,插在我的灵魂上。

沈屿,别这样。

求你了,别这样。

我多想伸出手,抱抱他,告诉他我一直都在。

可我做不到。

我只能无能为力地,看着他一点点被悲伤淹没。
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响了。

是苏晴。
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。

“沈工,你……你还好吗?”苏晴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,“我看你晚上没吃饭就走了。”

“我没事。”沈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
“你是不是……哭了?”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了。

沈屿沉默了。

电话那头,苏晴也沉默了。
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轻轻地说:“沈工,我知道很难。但是,你不是一个人。”

“如果你需要人说说话,我……我随时都在。”

她的话,像一缕温暖的月光,照进了沈屿那片漆黑的世界。

他挂了电话,没有回复。

但他趴在方向盘上的身体,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。

我的心,却沉了下去。

一个缺口,一旦被打开,就很难再合上了。

苏.晴,这个女人的出现,像一根刺,扎在我心里。

我开始害怕。

害怕沈屿会被她打动。

害怕他会慢慢地,把我忘记。

这种恐惧,比死亡本身更让我难以忍受。

从那天起,苏晴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。

她会“不经意”地出现在茶水间,给他递上一杯热咖啡。

她会“顺便”帮他整理桌上凌乱的图纸。

她会“偶然”在下班的路上遇到他,然后提出“一起走走”。

她做的一切,都那么的恰到好处,体贴入微,不带任何攻击性。

她像一株温婉的植物,不动声色地,一点点侵入沈屿那片荒芜的领地。

沈屿一开始是拒绝的,疏离的。

但人心不是铁打的。

尤其是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。

当一个人在深渊里待得太久,任何一缕来自外界的光,都会显得弥足珍贵。

我能感觉到,沈屿对她的态度,在慢慢软化。

他开始会跟她说几句话。

他会在她递来咖啡时,说一声“谢谢”。

他甚至有一次,在她崴了脚之后,扶了她一把。

我的视野里,出现了他扶着苏晴手臂的画面。

那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燃烧起来了。

那是我的位置!

那个可以光明正大挽着他手臂的人,应该是我!

我疯狂地在镜片里冲撞,嘶吼,可他听不见。

他只是扶着苏晴,把她送到了楼下。

“谢谢你,沈工。”苏晴的脸颊有些红。

“没事。”沈屿松开手,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。

可我知道,有什么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
那天晚上,他回家后,没有像往常一样看我的照片。

他只是坐在沙发上,发了很久的呆。

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
是在想我,还是在想苏晴?

这种不确定性,快要把我逼疯了。

我开始怀念他抱着我照片流泪的日子。

至少在那个时候,他的世界里,只有我。

现在,他的世界,出现了一个“她”。

我开始用一种审视的、挑剔的,甚至恶毒的眼光,去“观察”苏晴。

她的穿着,她的妆容,她说话的语气,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。

我拼命地想找出她的缺点,想证明她不如我。

可我不得不承认,她是个很好的女孩。

温柔,善良,大方,工作能力也很强。

她看沈屿的眼神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仰慕和心疼。

就像……就像当年的我。

这个认知,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

我是不是,要被取代了?

赵阿姨很快也知道了苏晴的存在。

不知道是谁在她面前提了一句。

她看苏晴的眼神,就像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满意。

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撮合他们。

“小苏啊,阿屿他就是性子冷,你别介意。”

“他这阵子多亏你照顾了,阿姨谢谢你。”

“周末有空吗?来阿姨家吃饭,阿姨给你做拿手好菜。”

赵阿姨的热情,和对我的“处理掉”的冷酷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原来,在婆婆眼里,儿媳妇这种东西,是可以随时替换的消耗品。

只要能让她的儿子“振作起来”,是谁都无所谓。

沈屿夹在中间,没有明确表态。

他不主动,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,激烈地抗拒。

他默许了苏晴的靠近。

默许了赵阿姨的安排。

他的世界,正在慢慢地,恢复秩序。

而我,那个曾经构成他世界秩序核心的人,正在被一点点地,排除在外。

我成了一个局外人,一个旁观者。

一个只能通过一副冰冷的眼镜,窥探他新生活的,可悲的幽灵。

我开始频繁地陷入回忆。

也许是因为我只是一缕残魂,能量越来越弱,意识也开始变得不稳定。

有时候,沈屿只是在阳光下擦了擦眼镜,镜片上光影的变幻,就能把我拉入过去的某个瞬间。

我看到我们第一次约会。

他穿着白衬衫,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。

我看到我们挤在出租屋里,一起吃泡面,却笑得比谁都开心。

我看到他向我求婚的那个晚上,他单膝跪地,眼神比星光还要璀璨。

他说:“林晚,嫁给我。让我给你一个家。”

我看到我们为了装修新房,跑遍了整个城市的建材市场。

他亲自画了设计图,每一个细节,都融入了我的喜好。

他说:“这个家,必须是你最喜欢的样子。”

那些甜蜜的,温暖的,闪闪发光的记忆,如今却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,反复凌迟着我。

我越是回忆起过去有多好,就越是无法接受现在的一切。

凭什么?

凭什么我们的家,要住进另一个女人?

凭什么我最喜欢的沙发,要被别人坐?

凭什么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,要对别人笑?

不甘心。

我真的不甘心。

有一次,沈屿在整理书柜时,翻出了一本相册。

那是我们去旅行时拍的照片。

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。

我的视野,也跟着他,重温了那段旅程。

碧海蓝天,雪山草地。

照片上的我们,紧紧依偎,笑得无忧无虑。

看着看着,他的眼圈又红了。

他伸出手,想像以前一样,抚摸照片上我的脸。

可他的手,在半空中,却顿住了。

他犹豫了。

然后,他缓缓地,合上了相册,把它塞回了书柜的最深处。

那个动作,像一个诀别的仪式。

他在努力地,把过去封存起来。

他在逼自己,往前走。
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彻底凉了。

沈屿,你真的要放弃我了吗?

你每天晚上看着我的照片流泪,难道都是假的吗?

那些悲伤,那些思念,难道只是你为了感动自己而上演的一场独角戏?

我开始怀疑。

怀疑他眼泪的真假。

怀疑他爱情的深浅。

甚至开始怀疑,我们过去那十年的感情,是不是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
我的生日快到了。

如果我还活着的话。

我以为,他早就忘了。

毕竟,他正在努力地“往前走”。

可那天,他下班后,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一家蛋糕店。

是我最喜欢的那家。

他买了一个小小的,黑森林蛋糕。

然后,又去花店,买了一束香槟玫瑰。

也是我最喜欢的花。

他提着蛋糕和花,回了家。

家里没有开灯,一片漆黑。

他把蛋糕放在餐桌上,插上蜡烛。

然后,他点燃了蜡烛。

跳动的火光,映亮了他清瘦的脸。

他的眼神,是我从未见过的,深沉的悲伤。

“晚晚,生日快乐。”

他对着空气,轻声说道。

我的灵魂,在这一刻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他没有忘。

他什么都记得。

他只是,不知道该如何安放那些记忆。

他一个人,静静地坐在黑暗里,看着蜡D烛一点点燃尽。

没有唱歌,没有许愿。

只有沉默。

和无边无际的思念。

蜡烛熄灭的瞬间,他也流下了一滴泪。

砸在桌面上,悄无声息。

那一刻,我所有的怀疑、怨恨、不甘,都烟消云散了。

我只剩下,铺天盖地的心疼。

沈屿,我的爱人。

你到底,背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痛苦?

周末,赵阿姨果然把苏晴请到了家里。

是沈屿现在住的这个家。

我们的家。

苏晴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,笑得很得体。

“阿姨,沈工,我没打扰到你们吧?”

“不打扰不打扰,快进来坐!”赵阿姨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闺女。

我“挂”在沈屿的鼻梁上,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
像一个被缚在行刑柱上,等待公开处刑的囚犯。

苏晴的目光,状似无意地,扫过家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
当她看到沙发上那个我买的,有点掉毛的猫咪抱枕时,眼神顿了一下。

当她看到阳台上那些我养的多肉时,嘴角弯了一下。

当她看到玄关鞋柜里,那双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,我的粉色兔子拖鞋时,她的表情,变得有些微妙。

她在巡视她的领地。

她在清除我的痕迹。

我能感觉到。

“小苏你随便坐,就当自己家一样。”赵阿姨一边说,一边瞪了沈屿一眼。

沈屿从头到尾,都没怎么说话。

他只是坐在单人沙发上,沉默地喝着茶。

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客人。

“沈工,我听阿姨说,你很喜欢看书?”苏晴主动找话题。

她看向那面巨大的书架墙。

“我大学时也辅修了建筑史,你这些原版书,现在可不好找了。”

她的言语中,充满了对沈屿专业的崇拜和了解。

这是她的聪明之处。

她知道,建筑是沈屿的软肋,也是他的骄傲。

沈屿的表情,终于有了一丝松动。

“你还看这些?”

“是啊,我很喜欢柯布西耶的,特别是朗香教堂,感觉那就是光与空间的艺术。”

他们开始聊一些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。

勒·柯布西耶,路易斯·康,安藤忠雄……

那些我只在沈屿口中听到过的名字,现在从另一个女人的嘴里,流利地说了出来。

我第一次,感觉到了智商上的碾压。

我大学学的是中文,对建筑一窍不通。

我和沈屿的话题,永远是今天晚饭吃什么,周末去哪玩,哪部电影好看。

我给他的,是生活。

而苏晴,似乎能给他的,是灵魂上的共鸣。

赵阿姨在旁边看着,笑得合不拢嘴。

“看看,看看,多有共同语言。”

她一边说,一边走进厨房,开始准备午饭。

客厅里,只剩下沈屿和苏晴。

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。

还是苏晴先开了口。

“沈工,我知道我今天来,可能有点唐突。”

她的声音很诚恳。

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我只是……很担心你。”

“我看到你一个人,那么难过,我……我就是想陪陪你。”

她的话,说得小心翼翼,却又直白得让人无法拒绝。

沈屿沉默了。

他低着头,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,水汽氤氲,模糊了他的表情。

过了很久,他才低声说了一句:“谢谢你。”

这三个字,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。

他接受了。

他接受了她的关心。

他接受了另一个女人的靠近。

午饭很丰盛。

赵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。

饭桌上,她不停地给苏晴夹菜。

“小苏,尝尝这个,阿姨的拿手菜。”

“小苏,多吃点,你看你太瘦了。”

那场景,刺眼得让我几乎要魂飞魄散。

我记得,以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,是我。

这些话,赵阿姨也曾对我说过。

只是那时候的语气,远没有现在这么热络和真诚。

人,真是善变的动物。

沈屿吃得很少。

大部分时间,他都在沉默。

饭后,苏晴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。

“不用不用,哪能让客人动手。”赵阿姨嘴上推辞着,脸上却笑开了花。

最终,是苏晴和赵阿姨一起,在厨房里忙碌。

水声,碗碟碰撞声,还有她们俩的说笑声,从厨房里传来。

那画面,和谐得就像一家人。

而沈屿,这个家的男主人,却像个局外人一样,坐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
我能感觉到他的不自在。

他的目光,没有焦点地,在客厅里游移。

最后,落在了电视柜上。

那里,摆着一张我们的合影。

是在海边拍的,我从背后抱着他,笑得一脸灿烂,他被我闹得,脸上也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。

他的目光,在那张照片上,停留了很久很久。

我看到他的喉结,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
他在想我。

在这样一个,别的女人即将登堂入室的时刻,他在想我。

这个认知,给了我一丝可悲的慰藉。

苏晴和赵阿姨从厨房出来了。

赵阿姨拿出一盘切好的水果。

“阿屿,你陪小苏聊聊天,我下去买点东西。”

说完,她就找了个借口,溜了。

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。

客厅里,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
气氛,比刚才更加尴尬。

“你母亲……她人很好。”苏晴开口,试图打破沉默。

“她只是想让我快点好起来。”沈屿的声音很淡。

“我知道。”苏晴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心疼,“所有关心你的人,都希望你快点好起来。”

“包括我。”她补充道。

沈屿没有看她。

他的目光,依然落在那张合影上。

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。

“她……很漂亮。”苏晴的声音很轻。

沈屿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
“你们的感情,一定很好吧。”

沈屿还是没说话。

他只是伸出手,拿起了那张合影。

他用指腹,轻轻地,摩挲着照片上我的脸。

又是这个动作。

这个只属于我的,温柔的动作。

我看到苏晴的脸色,在那一瞬间,变得有些苍白。

她再聪明,再善解人意,也无法跨越一个活人与死人之间的鸿沟。

尤其,当这个男人,还深爱着那个死人。

“对不起。”沈屿终于开口了,声音沙哑,“我可能……还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
这句话,是对苏晴说的。

也是对他自己,对赵阿姨,对所有期望他“向前走”的人说的。

苏晴的眼圈,微微红了。

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,说:“没关系,我等你。”

“多久我都等。”

我简直要被这个女人的“深情”气笑了。

等?

你凭什么等?

你以为你是谁?

沈屿是我的丈夫,我们拜过天地,领过证书,在所有人面前发过誓,要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
我只是死了,我不是下线了!

我们的关系,并没有解除!

那天,苏晴是怎么走的,我记不清了。

我只记得,她走后,沈屿一个人,抱着那张合影,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。

他没有哭。

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,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。

夜深了,他起身,走进了书房。

他又拉开了那个抽屉。

我以为他要看我们的结婚照。

但他没有。

他从抽屉的最底层,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。

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盒子。

他拿出钥匙,打开了锁。

我的视野,也跟着他,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。

不是什么情书,也不是什么秘密。

而是一沓厚厚的,病历。

和各种检查报告。

最上面的那张,赫然写着我的名字。

林晚。

我愣住了。

我的病历?

我除了偶尔的感冒发烧,身体一直很好。哪来这么多病历?

沈屿的手,有些颤抖。

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。

心脏超声波、心电图、CT报告……

上面的日期,从一年前,到半年前,再到我去世前的一个月。

我完全不记得我做过这些检查。

怎么回事?
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他翻到最后一页。

那是一份诊断证明。

【扩张型心肌病(晚期)】

【预后极差,预期生存期3-6个月】

我的大脑,如果我还有大脑的话,一片空白。

扩张型心肌病?

晚期?

我怎么会得这种病?

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?

沈屿合上病历,从盒子底下,拿出了一封信。

是一封来自国外医院的信。

全英文。

我看不懂。

但我认识那几个刺目的红色大写字母。

REJECTED。

拒绝。

沈屿死死地盯着那封信,眼泪,终于决堤。

不是那种无声的啜泣,也不是压抑的呜咽。

而是一种绝望的,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。

他把脸深深地埋进那些病历里,像一个溺水的人,抓着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对不起……晚晚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“是我没用……是我救不了你……”

“我明明有机会的……我明明……”

他的哭声,断断续续,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。

我的灵魂,像是被闪电劈中。

原来,我的死,不是意外。

原来,我早就生了重病,只是我不知道。

而他,一直都知道。

他一个人,默默地,扛下了所有的一切。

他带着我的病历,去咨询了所有的专家。

他想尽了一切办法,甚至联系了国外的医院,想寻求最后一线生机。

可最终,等来的,只是一封冰冷的拒绝信。

我想起来了。

我去世前的那段时间,我们吵过一次很凶的架。

是我有史以来,跟他吵得最凶的一次。

因为我发现,他背着我,把我们为了孩子准备的学区房,给卖了。

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
他什么都不说,只是沉默。

我以为他学人炒股亏了,或者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。

我骂他,骂他自私,骂他不负责任,骂他毁了我们对未来的所有规划。

我甚至,说了“离婚”两个字。

他当时是什么表情?

我想起来了。

他当时,通红着眼,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:“林晚,你信我一次,行不行?”

我没有信。

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,我觉得他背叛了我。

现在我才明白。

他卖掉房子,是为了给我治病。

是为了凑齐那笔去国外做心脏移植的天价手术费。

而我,在他最绝望,最需要我信任的时候,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。

我说的那些话,该有多伤人?

“离婚”那两个字,该像刀子一样,把他捅得鲜血淋漓吧。

难怪……

难怪他总是在说“对不起”。

他不是在为我的死道歉。

他是在为他没能救活我而道歉。

他是在为他没能告诉我真相,让我快快乐乐地走完最后一程而自责。

他把所有的责任,都揽到了自己身上。

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,惩罚着自己。

他每天晚上看我照片流泪,不是在表演深情。

而是在一遍又一遍地,回忆我的好,然后用我的好,来反衬他的“罪孽深重”。

沈屿,你这个傻子。

你真是全世界,最大的傻子。

我漂浮在镜片里,泪流满面。

如果灵魂有眼泪的话。

我多想告诉他,我不怪你。

我一点都不怪你。

我只怪我自己,为什么那么蠢。

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异常,为什么没有多给你一点信任。

我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啊。

为什么最后,却走到了这一步?

从那天晚上之后,沈屿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
他不再刻意地回避过去。

他会拿出我们的相册,静静地看。

脸上没有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,只剩下温柔的怀念。

他会去阳台,给我的那些多肉浇水,修剪叶子。

他甚至,开始尝试着,做我最喜欢吃的糖醋里脊。

第一次,不是糊了,就是味道不对。

厨房被他搞得一团糟。

他看着那盘黑乎乎的“不明物体”,自己都忍不住笑了。

那是我死后,他第一次笑。

虽然只是一个苦涩的,无奈的笑。

但我的心,却像是被阳光照亮了。

他开始学着,与悲伤共存。

而不是被悲伤吞噬。

苏晴还是会来找他。

但沈屿的态度,变得更加明确。

有一次,苏晴又约他吃饭。

他拒绝了。

他说:“对不起,我今晚有约了。”

苏晴愣了一下:“有约?”

“嗯。”沈屿点了点头,目光落向窗外,“我和我太太的结婚纪念日。”

苏-晴的脸色,瞬间变得煞白。

她大概没想到,他会用这样一种方式,来拒绝她。

用一个死人,来拒绝一个活人。

“沈工……”她似乎还想争取一下。

“苏晴。”沈屿打断了她,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,“你是个好女孩。”

“你值得更好的人。”

“但我不是那个人。”

他的语气很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
苏晴看着他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最终,她只是点了点头,转身离开了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。

只觉得有些悲哀。

爱情里,真的没有先来后到。

不爱,就是不爱。

结婚纪念日那天。

沈屿请了一天假。

他没有买蛋糕,也没有买花。

他去了一趟超市,买了满满一车菜。

然后,他在厨房里,忙活了一整天。

他照着我以前留下的菜谱,笨拙地,一样一样地学。

切菜,备料,下锅。

油溅到他手上,烫起了一个小泡,他也只是皱了皱眉,继续炒。

傍晚的时候,他做了一大桌子菜。

四菜一汤。

都是我爱吃的。

糖醋里脊,可乐鸡翅,蒜蓉西兰花,番茄蛋汤。

卖相虽然不怎么样,但看起来,像模像样。

他在我对面,放了一副碗筷。

然后,他打开一瓶红酒,给自己倒了一杯,也给我面前的空杯子,倒了一杯。

“晚晚,结婚六周年快乐。”

他举起杯子,对着空气,轻轻碰了一下我面前的酒杯。

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“尝尝我的手艺。”他给我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,放在我面前的空碗里,“第一次做,可能不太好吃。”

他自己也夹了一块,放进嘴里。

然后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

“太酸了。”他评价道。

他又夹了一块可乐鸡翅。

“又太甜了。”

他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,没有一样是成功的。

他看着一桌子失败的作品,突然就笑了。

笑着笑着,眼泪就下来了。

“晚晚,做饭真难啊。”

“你以前,是怎么每天做出那么好吃的饭菜的?”

“我好想吃你做的饭。”

他喃喃自语。

那一刻,我多想告诉他。

傻瓜,那是因为,做饭给你吃,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啊。

他没有再哭很久。

他擦干眼泪,把那些失败的菜,都吃完了。

一边吃,一边跟我说着话。

说他工作上的事。

说楼下那只橘猫又胖了。

说他打算,把我们的家,重新装修一下。

“我想把书房,改成一个阳光房。”

“种满你喜欢的花。”

“这样,你就能每天都晒到太阳了。”

他说得很认真,好像我真的能住进那个阳光房一样。

我知道,他在用他的方式,让我继续活在他的生命里。

不是作为一段需要被封存的过去。

而是作为一段将要被延续的未来。

那晚之后,我感觉我的意识,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。

我能感觉到,我附着在镜片上的力量,正在慢慢消散。

我好像,快要真正的离开了。

我有点害怕。

但更多的是平静。

我知道,沈屿他,已经没事了。

他学会了如何一个人,好好生活。

他不再需要我这个可悲的幽灵,来窥探他的悲伤,来证明他的爱情。

他把对我的爱,刻进了骨子里,融入了未来的生活里。

这就够了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。

沈屿去了我父母家。

开门的是我妈。

看到他,我妈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。

“你来干什么?”

“妈。”沈屿叫了她一声,然后,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。

就是那个装满我病历的盒子。

他把盒子,递给了我妈。
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我妈狐疑地接过。

“您看了就知道了。”

我妈打开盒子,看到那些病历时,愣住了。

当她看到那张“扩张型心肌病”的诊断书时,她的手,开始剧烈地颤抖。
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晚晚她……”

“对不起,妈。”沈屿的眼圈红了,“我一直瞒着你们。”

他把所有的事情,都说了出来。

从我一年前查出病情,到他卖房筹钱,再到国外医院的拒绝。

他讲得很平静,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。

我妈听着听着,就瘫坐在了地上,嚎啕大哭。

我爸在一旁,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,也红了眼眶,不停地抹着眼泪。

“你这个傻孩子……你为什么不早说啊!”我妈捶打着沈屿,“你一个人,是怎么扛过来的啊!”

她的哭声里,不再有恨。

只剩下,铺天盖地的心疼。

心疼她的女儿。

也心疼这个,同样被命运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女婿。

沈屿没有躲。

他就那样跪在我妈面前,任由她捶打,发泄。

“对不起。”他一遍又一遍地,重复着这三个字。

良久,我妈哭累了。

她拉起沈屿,声音沙哑:“起来吧,孩子。”

“不怪你。”

“这都是命。”

那一刻,所有的怨恨,都和解了。

从我父母家出来,天已经黑了。

沈屿走在路上,晚风吹起他的衣角。

我能感觉到,他整个人的状态,都变得轻松了。

那个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秘密,终于说出了口。

他也终于,可以和自己和解了。

回到家,他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走进书房。

他拿出那个相框,我们的结婚照。

他仔仔细细地,把相框擦拭干净。

然后,他没有再把它放回抽屉。

而是把它,摆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。

和他的那些建筑模型,摆在了一起。

接着,他又拿出那本旅行相册,放在了书架上。

而不是塞进最深的角落。

他开始把关于我的一切,都大大方方地,摆出来。

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。

这是我的爱人,林晚。

她来过,她活过,她永远都在我的生命里。

做完这一切,他坐在书桌前,拿起了笔。

他摊开一张巨大的画纸。

开始画图。

那是他时隔数月,第一次重新画图。

我“看”着他。

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看着他笔下流淌出的线条。

我知道,那个我熟悉的,意气风发的沈屿,回来了。

他没有忘记我。

他只是,带着我,一起走向了新生。

我的意识,越来越模糊。

眼前的世界,开始像信号不好的电视,出现雪花点。

我知道,我的时间,到了。

最后,我“看”到沈屿停下了笔。

他拿起桌上的眼镜,也就是我,准备擦拭一下。

他哈了一口气在镜片上。

一片白雾中,我感觉自己的灵魂,正在一点点变轻,向上飘去。

我最后看了一眼他。

他正对着窗外的月光,嘴角,带着一抹温柔的浅笑。

真好。

沈屿,遇见你,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。

以后,没有我的日子里,你要连我的份,一起好好活下去。

再见了,我的爱人。

白雾散去。

世界重归清晰。

沈屿戴上眼镜,继续低头,在他的世界里,勾勒着未来。

而我的世界,终于,彻底归于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