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差2千只报1百,我没闹,再派活时领导点名,全办公室没人动
发布时间:2025-12-02 02:42 浏览量:1
01 无声的羞辱
六月的风,从二十二楼的落地窗外灌进来,带着一丝燥热。
我把那叠薄薄的票据又仔细整理了一遍,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。
出租车票按照日期顺序码放整齐,边角都捋得平平整整。
住宿发票夹在中间,上面酒店的红色印章依旧鲜艳。
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餐补、通讯补助,每一张都贴在A4纸上,用黑色签字笔标注了用途和时间。
一共是两千一百三十七块五毛。
我抹掉了零头,在电子报销系统的表格里,郑重地填上了“2000.00”。
这是我入职市场部以来,第一次独立出差。
为了拿下那个南方的客户,我在潮湿闷热的城市里待了整整一周。
每天不是在客户公司开会,就是在去客户公司的地铁上。
为了节省开支,我拒绝了客户安排的星级酒店,自己找了家快捷连锁。
每天的午饭,都是在楼下的便利店解决。
回来的时候,项目方案和对方的合作意向书一起放在了总监谢修远的桌上。
他当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,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小小时,不错,有前途!”
那一刻,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。
我叫时思落,同事们有时叫我思落,但谢总监喜欢叫我“小小时”。
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昵,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距离感。
我深吸一口气,点击了“提交审批”按钮。
系统页面跳转,显示“待审批:谢修远”。
我靠在椅背上,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。
隔壁工位的陆景深,我们部门的技术大神,此刻正戴着降噪耳机,十指如飞地敲着代码,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。
他总是这样,像一座孤岛,专业,但冷漠。
下午三点,阳光正好,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和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。
我的企业通讯软件突然“叮”的一声,弹出一个红色的提醒。
是OA系统的通知。
【您的报销申请已被驳回。】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瞬间绷紧了神经。
驳回?
难道是哪里填错了?金额,还是类目?
我点开通知,鲜红的“驳回”二字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审批意见栏里,是谢修远的留言:“小小时,来我办公室一下。”
我站起身,感觉周围同事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了过来。
我强作镇定,理了理衣角,朝总监办公室走去。
办公室的门虚掩着。
我轻轻敲了三下。
“请进。”
谢修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,听起来很温和。
我推门进去,他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,手里把玩着一个新买的紫砂茶宠,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貔貅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他油光锃亮的头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谢总,您找我。”我站定在他办公桌前,微微欠身。
他抬起眼皮,看了我一眼,指了指桌上的报销单,那是我打印出来随附纸质发票的版本。
“思落啊,来了。”他换了个称呼,语气里透着一股长辈式的语重心长。
“这次出差,辛苦了,项目拿下来,很不错。”
“谢谢谢总,都是您指导有方。”我客气地回答。
他笑了笑,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。
“但是呢,这个报销……”他拖长了音,用食指点了点那张A4纸。
“是不是有点……不太合适?”
我心里一紧,连忙问:“谢总,是哪里有问题吗?发票我都贴好了,金额也核对过……”
“发票没问题,金额也没错。”他打断我。
“问题在于,思落啊,你是个新人。”
我愣住了,不明白这和我是不是新人有什么关系。
“新人刚进公司,要多学习,多看,多领会公司的文化。”他慢条斯理地说,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只貔貅温润的表面。
“我们部门,是一个讲究奉献的团队。出差嘛,谁没有自己垫付过一点?这是一种态度,一种姿态。”
我的脑子嗡嗡作响,一时间没能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。
“我刚工作那会儿,别说报销了,能有出差的机会,自己掏钱都乐意。这是为了什么?为了成长,为了给团队做贡献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根根细针,扎进我的耳朵里。
我看着他,看着他那张挂着“为你着想”的笑容的脸,喉咙有些发干。
“谢总,公司的差旅标准……”
“规定是死的,人是活的嘛。”他再次打断我,笑容更深了,“小小时,我知道你家庭条件可能一般,但眼光要放长远一点。你现在计较这一两千块钱,以后怎么在公司立足?怎么进步?”
他拿起一支红笔,在我的报销单上划动着。
“你看,你这次项目完成得很好,我很欣赏你。所以,这次的报销,就当是你为团队做的一点小小的贡献,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个考验。”
他的笔尖在金额栏上停下,划掉了我填写的“2000”,在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个数字。
然后,他把报销单推到我面前。
“去吧,重新提交一下,就按这个数。”
我低下头,看着那个鲜红的数字。
“100”。
两千块,变成了一百块。
一瞬间,所有的血都涌上了我的头顶。
南方的湿热、便利店冰冷的饭团、深夜独自在酒店修改方案的疲惫,还有被客户刁难时的委屈,此刻都化作一股巨大的羞辱感,狠狠地砸在我的脸上。
我的手在身侧攥成了拳,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。
我想质问,想争辩,想把那张写着“100”的纸甩在他的脸上。
但是,我看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轻蔑和笃定。
他笃定我不敢反抗。
我是一个刚毕业一年的职场新人,这份工作来之不易,我输不起。
办公室里很安静,只有空调的冷风还在固执地吹着。
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,一下,又一下,撞击着我的胸腔。
我抬起头,对上谢修远的目光。
他依然在微笑,那笑容像一张面具,完美地遮住了他所有的真实情绪。
“怎么了,小小时?”他关切地问,“有什么困难吗?有困难要跟组织讲嘛。”
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,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印。
我慢慢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没有,谢总。”我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平静。
“您说得对,是我觉悟不够高。我应该多为团队考虑。”
谢修远的眼睛里,露出了满意的光。
“这就对了嘛。”他欣慰地点点头,“年轻人,有悟性,肯吃亏,以后才能成大器。去吧,把流程重新走一下。”
我拿起那张被判了死刑的报销单,转身,走出了办公室。
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棉花上,虚浮无力。
回到座位上,我没有立刻修改报销单。
我只是静静地坐着,盯着屏幕上那个“驳回”的刺眼字样。
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,没有人看我,但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,被展览在众人面前。
那一百九十块钱的差额,不,那是一千九百块钱的差额,是我省吃俭用两个月的生活费。
但我知道,我不能闹。
闹了,工作可能就没了。
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,没有工作,就意味着失去一切。
我深吸一口气,再次点开报销系统,颤抖着手,将那个“2000.00”删掉,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了“100.00”。
然后,点击提交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,系统再次弹出通知。
【您的报销申请已通过审批。】
神速。
我关掉页面,靠在椅背上,闭上了眼睛。
窗外的阳光,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温暖了。
02 冰山之下
回到工位的我,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。
我打开工作文档,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数据和图表上,但眼前晃动的,全是那个鲜红的“100”。
胃里一阵翻搅,中午吃的沙拉仿佛变成了石头,沉沉地坠着。
办公室里静悄悄的,偶尔传来几声压低了的咳嗽。
我能感觉到,一种无形的视线网正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,带着同情、揣测,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。
“思落,没事吧?”坐在我对面的小雅,压低声音,用口型对我说道。
她是个热心肠的姑娘,比我早入职半年。
我勉强对她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,示意自己没事。
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大,更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我只想让它快点过去,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涟漪散尽,了无痕迹。
可我知道,这不可能。
那不是一颗石子,而是一块巨石,砸在我心上,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。
“叮。”
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小雅发来的微信。
“别往心里去,谢扒皮就那样,欺软怕硬。上次小王的出差费也被他卡了,闹了一通,最后还是补了八成。”
我看着“谢扒皮”三个字,嘴角泛起一丝苦笑。
原来,他不是第一次了。
我回复:“没事,谢谢你。”
小雅又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:“有事随时说,别自己扛着。”
我心里掠过一丝暖意,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无力感所淹没。
说又有什么用呢?去闹吗?
我没有小王的勇气,或者说,我没有他那样的底气。
我只是一个从外地小城考到这里,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的普通女孩。
下班时间到了,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。
我却一点都不想动,只想在这个小小的格子里,把自己藏起来。
“还不走?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我抬起头,看到了陆景深。
他已经换下了工牌,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,手里拿着车钥匙。
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眼睛,此刻正平静地看着我。
“啊……马上就走。”我有些慌乱地开始收拾东西。
他没有催促,只是站在原地,静静地等着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,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谢总找你,是因为报销的事?”他忽然开口,语气平淡,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我的心猛地一跳,收拾东西的手也停了下来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承认吗?那无异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伤口。
否认吗?恐怕整个部门的人都心知肚明。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,没有再追问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,放在我的桌上。
“下午开会要用的数据模型,我优化了一下,你明天可以看看。”
“啊,好,谢谢你,陆工。”我感激地说。
他点点头,转身准备离开。
走了两步,他又停下,回过头,目光落在我桌角那叠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纸质票据上。
他的眼神很专注,仿佛在研究什么复杂代码。
几秒钟后,他开口了,声音依然没什么起伏。
“那些原始票据,最好都扫描或者拍照,存个电子版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还有,你提交的那个电子报销单,驳回的和通过的,都截图保存下来。”
他的话像一道微弱的光,照进了我混乱的思绪里。
我呆呆地看着他,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。
“为什么?”我下意识地问。
陆景深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,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。
“以防万一。”
他只说了这四个字,便转身离开了。
空旷的办公室里,只剩下我一个人,和他留下的那个小小的U盘。
我坐在椅子上,很久没有动。
“以防万一……”
我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。
万一什么?
万一有一天,这些东西会成为证据吗?
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。
我一直以为,陆景深是那种“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”的技术宅,对办公室的人情世故毫无兴趣。
原来,他什么都看到了。
他没有像小雅那样直接地安慰我,却用一种更实际、更冷静的方式,给了我一个提醒,或者说,一个方向。
我拿起桌上的手机,对着那叠票据,一张一张,仔细地拍了下来。
然后,我登录OA系统,找到了那两条状态截然不同的报销记录。
【申请金额:2000.00,审批状态:驳回,审批意见:不合适,重报。】
【申请金额:100.00,审批状态:通过。】
我将它们清晰地截图,连同那些照片一起,打包发送到了我的私人邮箱,邮件标题是“2023年6月,XX项目出差凭证”。
做完这一切,我感觉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,似乎被撬动了一个小角。
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未来会不会有用。
但至少,我不再是一个完全被动、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我留下了一些东西。
一些关于这次羞辱的,冰冷的,确凿的证据。
03 被放大的“奉献”
日子像被稀释过的水,平淡无波地流淌。
那一百块钱的报销款,很快就打到了我的工资卡上,像一个无声的嘲讽。
我把这件事深埋心底,努力表现得和往常一样。
按时上班,认真工作,微笑着和同事打招呼。
仿佛那场发生在总监办公室里的“考验”,只是一场噩梦。
但谢修远显然不打算让这场梦就这么醒来。
周一的部门例会上,他清了清嗓子,目光特意在我脸上停顿了两秒。
“上周,我们部门的时思落同志,在南方的项目上取得了重大突破,值得表扬!”
他带头鼓起了掌。
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,同事们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,眼神却各自飘忽。
我低下头,感觉脸颊在发烫。
“更值得我们学习的,”谢修远加重了语气,环视全场,“是思落同志的奉献精神!”
他顿了顿,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悬念。
“这次出差,两千多块的费用,思落主动提出,只报销一百块。她说,年轻人要多为团队考虑,要把公司的资源,用在更需要的地方!”
会议室里一片寂静。
连空调的出风声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我能感觉到,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,聚焦在我身上。
有错愕,有不解,有同情,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讥讽。
我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,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我钻进去。
我没说过!我根本没说过这样的话!
这是赤裸裸的歪曲和捧杀!
我紧紧地攥着水杯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我想站起来,想大声反驳:“不是的!不是我主动的!”
但谢修远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。
他用一种赞许而慈祥的目光看着我,仿佛在看一个最得意的门生。
“这种主人翁精神,这种大局观,是我们整个团队都需要学习的!我希望大家都能向时思落同志看齐,不要总是计较个人的一点得失。”
他的话音落下,会议室里依然安静得可怕。
小雅在桌子底下,用脚轻轻碰了碰我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我看到陆景深皱了皱眉,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发出极轻微的“叩叩”声。
“好了,这件事就说到这里。大家要深刻领会,精神要传达到位。”谢修远满意地做了总结,然后开始布置新的工作。
接下来的半个小时,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
“奉献精神”、“主人翁精神”、“向时思落同志看齐”……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。
我成了一个被公开处刑的标本。
一个被他用来敲打和威慑其他人的工具。
散会后,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有几个同事路过我身边,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,想说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
整个下午,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很诡异。
没有人再提报销的事,但这件事就像一头隐形的大象,沉重地蹲在办公室的中央。
快下班的时候,我在茶水间接水,听到了两个隔壁组的同事在小声议论。
“听说了吗?市场部那个新来的,出差自己倒贴了两千块。”
“真的假的?图什么啊?现在还有这么‘傻’的人?”
“谁知道呢,听说是他们总监在会上公开表扬的,说是‘奉献精神’。”
“呵,这哪是奉献,这是被当成典型了吧。杀鸡给猴看呢。”
那些话语像刀子一样,一句句扎进我的心里。
我端着水杯,手微微颤抖。
原来在别人眼里,我就是那只被杀掉的“鸡”。
而更让我感到恶心的是,几天后,我无意中看到谢修远的老婆发了一条朋友圈。
照片上是一个崭新的名牌包,配文是:“谢谢老公送的礼物,辛苦啦!”
那个包的吊牌价,我恰好在商场见过。
两万多。
而就在上周,我还听见谢修远在电话里跟他老婆抱怨,说最近手头紧,要省着点花。
一个大胆的念头,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。
他克扣的,恐怕不止我一个人的报销。
这些被他用“奉含精神”的名义克扣下来的钱,最后都变成了他自己的奢侈品。
我站在茶水间,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,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,瞬间传遍全身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占小便宜了。
这是利用职权,中饱私囊。
回到座位,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和陆景深的聊天窗口。
他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代码符号,一如既往地高冷。
我犹豫了很久,打下了一行字。
“陆工,你说的那些,我都保存好了。”
发送。
几乎是秒回。
“嗯。”
只有一个字。
但看着那个简单的“嗯”,我混乱的心,竟然奇异地安定了下来。
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。
但我知道,在这间巨大的、冷漠的办公室里,至少还有一个人,是清醒的。
并且,他站在我这边。
04 沉默的联盟
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,但有些东西,已经悄然改变。
谢修远似乎对我那次的“识大体”非常满意,开会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到我,将我塑造成一个“不计得失、一心为公”的模范员工。
每当这时,我都会低下头,假装认真地记录,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。
而同事们对我的态度,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从最初的同情和疏远,慢慢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亲近。
午休时,小雅会特意多带一份她做的小蛋糕给我。
负责对接媒体的老张,会把一些轻松简单的稿件优先派给我。
甚至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行政小妹,也会在我加班的时候,悄悄在我桌上放一杯热牛奶。
他们没有说什么,但那些细微的善意,像冬日里的暖阳,一点点驱散我心里的寒气。
我明白,他们不是在可怜我。
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,对抗那种令人窒息的职场潜规则。
我的遭遇,让他们看到了自己可能的未来。
今天帮我带一份蛋糕,明天也许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下一个“时思落”。
而我和陆景深之间,也多了一种奇特的默契。
我们很少直接交流,但工作上的配合却越来越顺畅。
有一次,我负责的一个项目方案,其中一部分数据分析陷入了瓶颈。
我加班到深夜,依然毫无头绪。
第二天早上,我疲惫地打开电脑,却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来自陆景深的未读邮件。
没有标题,没有正文,只有一个附件。
我点开附件,是一个全新的数据模型,完美地解决了我所有的问题,甚至提供了比我预想中更优的解决方案。
我惊讶地看向他的座位,他正戴着耳机,专注地看着屏幕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我发了条信息过去:“陆工,太谢谢你了!模型我收到了,非常厉害!”
过了几分钟,他才回复:“嗯,顺手做的。”
我看着那四个字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知道,这绝不是“顺手”那么简单。
这个模型,至少需要花费他好几个小时的时间。
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,部门为了赶一个紧急的项目,集体加班。
到了十点多,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。
谢修远却像打了鸡血一样,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,时不时说几句“大家再加把劲”、“成功就在眼前”的空洞口号。
突然,小雅的电脑黑屏了。
“哎呀!我的文件!”她发出一声惊呼。
忙活了一晚上的设计稿,还没来得及保存。
小雅急得快要哭了。
谢修远走过来,皱着眉看了一眼:“怎么回事?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!小王,你不是懂电脑吗?快来看看!”
被点名的小王一脸为难,捣鼓了半天,摇了摇头:“谢总,这可能是主板问题,我弄不了。”
谢修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:“这点小事都搞不定?养你们有什么用!”
办公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陆景深站了起来。
他走到小雅的工位,只是看了一眼,然后平静地说:“电源接口松了。”
他弯下腰,把主机后面的电源线重新插紧,再按下开机键。
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,电脑屏幕亮了起来。
小雅惊喜地发现,她的设计软件有自动恢复功能,文件完好无损。
“太好了!谢谢你陆工!你真是我的救星!”小雅激动地快要跳起来。
陆景深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,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。
“等一下。”谢修远叫住了他,脸上带着一丝不悦,“陆景深,既然你这么懂,以后部门的电脑维护,就交给你了。”
这话说得理所当然,完全是命令的口吻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陆景深是部门的核心技术研发,他的每一个小时都价值千金,现在却要让他去干网管的活儿?
陆景深抬起头,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锐利。
“谢总,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,“我的劳动合同上,职位是‘高级数据分析师’,工作职责不包括维修电脑。”
谢修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大概没想到,平时最不爱说话的陆景深,会当众顶撞他。
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谢修远的声音拔高了八度,“让你做点事是看得起你!有没有一点团队精神?”
又是“团队精神”。
我听到身边有同事发出了极轻微的嗤笑声。
陆景深没有动怒,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谢修远,一字一句地说:“如果维修电脑也算团队工作,那么这部分工作的KPI和报酬,请在我的合同里明确体现。否则,我拒绝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谢修远,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,戴上耳机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整个办公室,死一般的寂静。
谢修远站在原地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大概是第一次,在一个他认为可以随意拿捏的下属面前,碰了一个如此坚硬的钉子。
良久,他才悻悻地哼了一声,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,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
那一刻,我看到小雅对我比了一个“V”的手势。
老张摘下眼镜,揉了揉眼睛,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其他同事也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,那眼神里,有惊讶,有解气,还有一丝被点燃的火苗。
我看向陆景深的背影,他依然专注地敲着代码,像一座沉稳的山。
我忽然明白,那个沉默的联盟,从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不再沉默。
它有了第一个勇敢发声的人。
而我知道,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05 暴风雨前夜
那次“电脑维修”事件后,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。
谢修远有好几天没怎么出办公室,开会时也收敛了许多,不再把“奉献精神”挂在嘴边。
但他看陆景深的眼神,却像淬了毒的刀子,冰冷而怨毒。
而陆景深依旧我行我素,仿佛那天当众顶撞上司的人不是他。
他和我之间的“地下工作”仍在继续。
他会偶尔发给我一些行业报告,或者是一些能提升效率的小工具,我则会在他忙得焦头烂额时,默默帮他泡好一杯咖啡放在桌上。
我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,但彼此都懂。
转眼到了七月中旬,天气愈发炎热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雨将至的湿闷。
公司接到了一个大单,但合作方是一家位于偏远山区的矿业公司,他们的内部网络系统突然全面瘫痪,导致生产数据全部中断。
如果不能在48小时内恢复,不仅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,还会影响到我们公司下一季度的财报。
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,在整个事业部炸开。
对方指名道姓,要求我们派最顶尖的技术专家,立刻飞过去现场解决。
而我们公司最熟悉那套系统的,就是我们部门。
或者说,就是陆景深。
这个项目,无疑是一块烫手的山芋。
路途遥远,条件艰苦,而且时间紧迫,压力巨大。
做好了是本分,因为你是专家;做不好,那黑锅就得结结实实地背在身上。
下午,大老板亲自召集了紧急会议,谢修远和几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参加了。
我们这些小兵,则在工位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结果。
“这活儿谁接谁倒霉。”小雅小声嘀咕,“山沟沟里,听说连个像样的宾馆都没有。”
“关键是时间太紧了,48小时,路上就要去掉大半天,这不是为难人嘛。”老张也皱着眉。
我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飘向陆景深。
他依然在敲代码,神情专注,仿佛外面的世界与他无关。
但我知道,他心里一定有数。
这个任务,非他莫属。
会议开了将近两个小时。
谢修远回来的时候,脸色很难看,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。
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直到临近下班,才把所有人叫进去开一个短会。
“情况,想必大家也听说了。”他靠在椅背上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,掩饰着内心的烦躁。
“集团非常重视,王副总亲自下了死命令,必须在两天内解决问题。这是对我们部门的一次重大考验。”
他扫视了一圈,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滑过,最后,毫无意外地落在了陆景深身上。
“陆景深,这个项目的技术难度,你是最清楚的。这次,需要你辛苦一趟了。”
他的语气里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,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。
他显然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,巴不得把陆景深扔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吃苦头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看着陆景深。
陆景深扶了扶眼镜,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
“可以。”他言简意赅地回答。
谢修远似乎有些意外他答应得如此爽快,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。
“很好!有担当!这才是我们团队需要的人才!”他立刻换上一副赞赏的嘴脸。
“不过,”陆景深的话锋一转,“我需要一个助手。这个系统涉及到前端数据采集和后台处理的对接,一个人忙不过来。”
“要助手?”谢修远眉头一皱,“公司现在人手紧张,谁能跟你去?”
陆景深的目光,缓缓地、清晰地,转向了我。
“我需要时思落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。
所有人都看向我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谢修远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钟,他的眼神阴晴不定,像是在快速权衡着什么。
让陆景深去,是给这个不听话的刺头一个教训。
但带上我,这个曾经被他公开树立的“奉献标兵”,又是几个意思?
他是在向我示威?还是想借此机会修复关系?
我迎着他的目光,看不出任何头绪。
“时思落?”谢修远拖长了音调,转向我,“你的意见呢?”
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征求意见,但那眼神里分明写着“你最好答应”。
我能拒绝吗?
从工作职责上说,我是负责项目前期数据对接的,陆景深点名我,合情合理。
但从我个人情感上说,我一万个不愿意。
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垫付出差费,然后被无情克扣的羞辱。
我更不想和他,和谢修远,再有任何这种性质的牵扯。
我看着陆景深,他也在看着我。
他的眼神很平静,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但我却从那潭深水里,读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。
那是一种邀请,一种带着十足把握的邀请。
仿佛在说:别怕,跟我来。
我深吸一口气,站了起来。
“谢总,”我看着谢修远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“既然是陆工点名,又是公司的紧急任务,我没有理由拒绝。”
谢修远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。
在他看来,我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“小小时”。
“很好!我就知道,思落同志的觉悟是最高的!”他大声赞扬道。
“不过,”我学着陆景深的语气,也来了一个转折,“我有一个小问题。”
谢修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“这次出差比较紧急,而且目的地偏远,可能需要垫付的费用会比较多。上次我的出差预算只批了100块,不知道这次的预算标准是……”
我故意把话说得很慢,很清晰,确保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。
我看到小雅在憋笑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老张低着头,假装在看笔记本,但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。
谢修远的脸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红变紫,再从紫变青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。
他万万没有想到,这句诛心的话,会从我这个他眼里的“软柿子”口中说出来。
会议室里,针落可闻。
一场无声的对峙,在我和他之间展开。
暴风雨,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一些。
06 点名
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玻璃,一触即碎。
谢修远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公司的差旅标准,自然是统一的。该怎么报,就怎么报。”
他的声音干涩而僵硬,像生了锈的铁门转轴。
“那太好了,”我微笑着,继续追问,“谢总,为了避免上次那种‘不合适’的情况再次发生,您能现在就给我们一个明确的预算额度吗?毕竟这次情况特殊,我和陆工也好提前做准备。”
我把“不合适”三个字咬得特别重。
谢修ude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,那简直是一盘打翻了的调色盘,五颜六色,精彩纷呈。
他放在桌上的手,已经攥成了拳头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当着全部门的面,我把他推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。
如果他说预算充足,就等于自己打脸,承认了上次克扣我的事实。
如果他说预算紧张,那这个十万火急的项目谁去执行?责任谁来承担?
陆景深在这时适时地补了一刀,他推了推眼镜, calmly说道:“是的,谢总。山区信号不好,移动支付可能不方便,需要准备充足的现金。我和思落两个人,交通、住宿、餐饮,再加上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,预估至少需要垫付五千元。如果预算不够,我们可能无法保证任务的顺利进行。”
他的话像一块巨石,彻底封死了谢修远所有的退路。
“五千……”谢修远喃喃自语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他看了一眼陆景深,又看了一眼我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。
他终于意识到,眼前的这两个人,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了。
他沉默了良久,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等他最后的裁决。
终于,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,瘫软在椅子上,挥了挥手。
“行了,行了!就按正常标准走!该多少就是多少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“项目要紧!你们两个,现在就去订票,马上出发!”
说完,他像是多待一秒都受不了,起身摔门走进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。
会议室里,先是短暂的寂静,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低笑声。
“干得漂亮!”小雅第一个冲过来,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。
“思落,你刚才太帅了!简直是我的偶像!”
老张也笑着走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小丫头,可以啊,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”
我被他们簇拥着,心里那块积压了许久的郁结,终于消散了大半。
我转头看向陆景深,他也正看着我,镜片后的眼睛里,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笑意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,“去订票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,去偏远山区出差,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。
然而,事情的发展,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。
我和陆景深刚刚在订票软件上选好航班,谢修远又发出了全员会议的通知。
我们面面相觑,不明所以地再次走进会议室。
谢修远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,他坐在主位上,手里捏着手机,屏幕还亮着。
“情况有变。”他开口,声音嘶哑。
“刚才客户方又来了电话,现场除了网络系统,他们的核心控制服务器也出现了不明故障。问题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“所以,这次出差,一个人不够,两个人也不够。需要一个完整的技术支援小组过去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像鹰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“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,也是一个表现我们团队凝聚力和奉献精神的绝佳机会!”
“奉献精神”四个字,他说得格外用力。
我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想干什么?
“所以,我决定,”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,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感,“这次出差,还是由时思落同志带队。”
我愣住了。
带队?我?一个刚入职一年的新人?
这简直是天方夜谭!
“谢总,我……”我刚想开口反驳。
他抬手打断我,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:“思落同志,不要谦虚。你的能力和觉悟,大家有目共睹。我相信你一定能带领好团队,圆满完成任务。”
他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。
如果任务完成,功劳是他的领导有方。
如果任务失败,我就是那个能力不足、不堪重任的替罪羊。
好恶毒的用心。
“至于团队成员……”他的目光转向陆景深,冷笑一声,“陆景深,你技术好,就作为技术核心,配合时思落组长的工作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组长”和“配合”两个词。
这是赤裸裸的羞辱。
让部门技术第一的大神,去给一个新人当手下。
陆景深面无表情,没有说话。
然后,谢修远的目光开始在其他人脸上游移。
“小王,你的网络布线经验丰富,你也去。”
被点到名的小王,脸色一白,嘴唇动了动,没敢出声。
“还有小李,你负责数据库维护,现场肯定用得上。”
小李的头瞬间低了下去。
谢修远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,他慢悠悠地,一个一个地点着名。
“小雅,你负责和客户沟通协调,也一起去。”
小雅的脸色瞬间变得和白纸一样。
他几乎把部门里所有的业务骨干都点了一遍。
最后,他满意地靠回椅背,总结道:“好了,就你们五个。时思落,你来牵头,马上组织一下,半小时后出发去机场。机票,公司统一订。”
他以为,他已经扳回了一局。
他以为,用公司的名义,用“团队”的大旗,就可以再次将我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会议室里,一片死寂。
所有被点到名的人,都低着头,没有人说话,也没有人动。
谢修远皱了皱眉:“怎么了?没听见吗?马上行动起来!”
还是没人动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、固执的抵抗。
谢修远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。
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,带着命令和威胁。
“时思落!你是组长!你先表个态!”
我抬起头,迎着他凶狠的目光,心里前所未有地平静。
我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,他把那张写着“100”的报销单推到我面前的那个下午。
只是这一次,我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我能感觉到,身边有无数道目光在支持着我。
我清了清嗓子,用不大但足够清晰的声音,缓缓说道:
“抱歉,谢总。”
“我去不了。”
谢修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瞬间炸毛:“你说什么?!”
我平静地看着他,重复了一遍:“我说,我去不了。”
“为什么?!”他拍案而起,指着我的鼻子,“给我一个理由!”
我拿起桌上的水杯,轻轻喝了一口,然后不紧不慢地放下。
“理由很简单。”
“我个人出差预算不足,无法垫付可能发生的费用。”
一句话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。
整个会议室,瞬间炸开了锅。
虽然声音依旧被压抑着,但那种集体情绪的宣泄,几乎要冲破屋顶。
谢修远的脸,在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指着我的手,剧烈地颤抖着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他“你”了半天,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,我会用他当初搪塞我的理由,原封不动地还给他。
而且,是在这样一个公开的、决定部门命运的场合。
他的目光疯狂地扫向其他人,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陆景深!你去!”他嘶吼道。
陆景深推了推眼镜,慢条斯理地开口:“抱歉,谢总。我刚买了房,每个月要还房贷,实在没有多余的资金可以垫付出差。”
他的理由无懈可击。
谢修远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。
“小王!你呢?”
小王抬起头,一脸的为难和歉意:“对不起谢总,我老婆下个月预产期,钱都准备着给孩子用了,实在拿不出来。”
“小李!”
小李扶了扶眼镜,一脸愁容:“谢总,我爸妈最近身体不好,住院刚花了一大笔钱……”
“小雅!”
小雅快要哭出来了:“谢总,我……我上个月信用卡刚刷爆,现在还在吃土……”
一个接一个。
每一个被点到名的人,都给出了一个听起来无比“真实”且无法反驳的理由。
他们的核心都指向同一个问题——没钱。
没钱垫付可能高达数千元的出差费用。
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没有人吵,没有人闹,没有人拍桌子。
所有人都只是平静地、礼貌地、一个接一个地拒绝。
这种无声的抵抗,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有力量。
它像一张无形的大网,将谢修远牢牢地困在中央。
他成了那个真正被孤立的人。
他环顾四周,看到的不再是往日里那些顺从、畏惧的眼神。
而是一张张平静而坚定的脸。
那些他曾经认为可以随意拿捏、可以牺牲的“奉献者”,此刻,组成了一堵他无法逾越的墙。
他终于明白,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。
他不该在周一的例会上,把那一百块的报销单,变成一场公开的羞辱和一场全员的教育。
那不是在树立一个“标杆”。
那是在向所有人宣战。
而现在,他输了。
输得体无完肤。
07 尘埃落定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谢修远站在那里,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,脸上血色尽褪。
他手机的提示音突兀地响了起来,是事业部的王副总。
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,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颤抖。
“喂,王总……”
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,谢修远的声音越来越低,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。
“是,是……我正在安排……人手有点紧张……不不不,不是没人去,是……是在协调资源……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们。
但会议室里,没有一个人与他对视。
大家或者低头看手机,或者看着窗外,仿佛正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风景。
那种被彻底无视的绝望,让谢修远的最后一丝伪装也崩塌了。
“我马上处理!王总您放心!一定完成任务!”他几乎是吼着挂断了电话。
他通红着眼睛,再次看向我们,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哀求的意味。
“各位,算我求你们了。这次任务要是完不成,我们整个部门都要跟着完蛋!”
他开始打感情牌,试图唤起大家的集体荣誉感。
“我们是一个团队啊!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!大家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!”
老张慢悠悠地抬起头,扶了扶眼镜。
“谢总,我们不是不想去,是真的有困难。您刚才也听到了,大家手头都不宽裕。要不……您先从部门经费里预支一部分给我们?这样我们也能安心上路。”
老张的话,说得合情合理,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再次切中了要害。
预支经费?
这等于让他自己掏腰包,或者去跟财务部门走那些繁琐且需要高层审批的流程。
而以这个项目的紧急程度,根本来不及。
更重要的是,他如果开了这个口子,就等于彻底否定了自己之前推行的那套“奉献”理论。
谢修远的脸憋成了酱紫色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无路可走。
“好,好,好……”他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,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,“你们都行!”
他抓起自己的外套和车钥匙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。
他要去亲自解决那个烂摊子了。
看着他狼狈的背影,办公室里的人们,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没有欢呼,没有庆祝。
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默契的相视一笑。
小雅走过来,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胳膊:“思落,你刚才……真的吓到我了,但也真的太解气了。”
我笑了笑,感觉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陆景深走到我身边,低声说:“做得很好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,用“很好”来评价我。
我看着他,认真地说了声: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当初的提醒,谢谢你刚才的补刀,更谢谢你,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,又戴上了那副标志性的降噪耳机。
但这一次,我没有觉得他冷漠,反而觉得那背影无比可靠。
终章
那次“集体罢工”事件的后果,很快就显现了出来。
谢修远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去了那个偏远的山区。
因为缺乏技术支持和团队配合,他手忙脚乱,不仅没能在48小时内解决问题,反而把情况搞得更糟,导致客户的损失进一步扩大。
王副总勃然大怒,亲自带队飞了过去,才勉强稳住了局面。
回来之后,公司立刻成立了调查组。
事情的起因,那张被改成“100元”的报销单,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。
HR约谈了我,我把我保存的所有证据,包括票据照片、报销系统截图,都提交了上去。
陆景深也作为证人,证实了谢修远在会上公开“表扬”我“奉献精神”的事实。
更致命的是,调查组在核查部门账目时,发现了更多被他以各种名义克扣下来的款项,以及他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取私利的证据。
原来,被他“考验”过的,远不止我一个。
只是之前的那些人,有的选择了忍气吞声,有的选择了离职。
而我,在所有人的帮助下,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最终的处理结果很快就下来了。
谢修远被公司直接辞退,并因涉嫌职务侵占,移交给了司法机关。
公司向所有被他克扣过报销的员工,公开道歉,并全额补发了所有款项。
当那笔迟来的一千九百块钱打到我卡上时,我看着手机短信,没有想象中的激动。
心里只是一片平静。
一个月后,部门空降了一位新的总监,是一位从技术一线提拔上来的女领导,雷厉风行,做事公道。
她上任的第一天,就在部门会议上宣布:
“从今天起,我们部门废除一切不合理的潜规则。所有报销,严格按照公司制度执行,所有加班,严格按照劳动法支付报酬。我希望大家记住,公司请你们来,是来创造价值的,不是来无私奉献的。你们的每一份付出,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回报。”
话音落下,会议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。
那掌声,发自真心。
我看到小雅的眼睛红了,老张在用力地鼓掌,而陆景深,也摘下了耳机,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。
阳光再次透过落地窗洒进来,照在每个人的脸上,温暖而明亮。
那天晚上,部门聚餐,庆祝新生。
大家都很高兴,喝了不少酒。
散场的时候,陆景深走到我身边。
“我送你回家吧。”他说。
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,吹在脸上很舒服。
我们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上,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谢谢。”我再次对他说。
“不用谢我,”他看着前方,轻声说,“是你自己,没有选择一直沉默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
是啊。
这个世界上,或许没有绝对的公平。
但面对不公时,你可以选择低头,也可以选择,在沉默中积蓄力量,然后,在最关键的时刻,抬起头来。
因为总有一些底线,需要我们自己去守护。
也总有一些同伴,会和你站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