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亲时他突然推眼镜：“林小满，日记里那男人真是我？

空调风从头顶出风口灌下来，凉丝丝地贴着后颈钻，我缩了缩肩膀。咖啡杯底和杯沿的温差让指尖泛着冷意，指甲无意识抠着杯沿的棱，杯沿瓷片硌得指腹发红。

这是七月第三场相亲。我妈今早特意翻出压箱底的浅蓝真丝衬衫，熨得平整的衣领贴着脖子："大学教授嘛，就爱这斯文样。"

对面男人的镜片反着光，我只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。他面前的卡布奇诺还冒着细弱的热气，奶泡上的拉花被杯盖压出褶皱，像朵没开全的云。白衬衫第二颗纽扣规规矩矩扣着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本《中国婚姻家庭变迁》——封皮边缘起了毛边，是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。

"林小姐。"他突然开口，声线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钢尺，"上个月十五号，你在'拾光故事'发的《相亲男的袜子会说话》，写的是张工程师？"

我手一抖，拿铁"啪"地砸在桌布上。褐色液体晕开巴掌大的污渍，像块没擦干净的旧胎记。心跳撞得耳朵嗡嗡响——那篇写的是上上次相亲对象，黑皮鞋配白袜子，坐下来就抖腿，我在文章里写："袜子比人诚实，明明四十岁偏要装二十。"

"你怎么知道？"话出口才发现声音在发颤，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。

他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突然暖起来："陈砚，社会学系副教授，研究方向当代青年婚姻观。"手机备忘录的冷光映着他的脸，"你账号叫'小满观察'，更了二十三篇相亲日记，每篇都带着数据：职业、时长、话题分布、肢体语言......"

我喉结动了动。这些日记是我躲在出租屋台灯下写的，台灯罩是褪了色的浅粉，每次打字时，暖黄的光就落在键盘上。原本只想记录被催婚的荒诞，评论区总有人说"像看社会观察报告"，我便真的开始做统计表格，连对方摸鼻子的次数都标红记下来。

"上周三，你写'今天遇到个怪人，点单时把糖包摆成等差数列'。"他指尖轻敲桌角，"那天我在你斜后方桌，点的冰美式。"

我猛地抬头。周三？对，那天相亲对象迟到半小时，我蹲在咖啡馆门口等，看玻璃门里有个穿灰T恤的男人抱着笔记本电脑，手里攥着三个糖包，在桌角摆成整齐的小三角，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发顶，像撒了把金粉。

"你跟踪我？"话一出口就后悔，他眼里浮起无奈："林女士，你妈给介绍人的简历里附了社交账号，说是方便对方了解你。"他推过来一张便签纸，字迹清瘦如竹："婚姻不该是KPI，可父母总把它当年终考核。"

我喉咙突然发紧。上个月我妈在家庭群发《30岁未婚女儿的自白书》，我半夜盯着天花板失眠，爬起来敲下这句话时，台灯的光把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只缩成一团的猫。评论区有个"Y.C"留言："数据样本量小，但观察角度很有意思。"我当时还想，这ID倒像哪个教授的缩写。

"所以你今天来......"

"验证样本。"他终于抿了口卡布奇诺，眉心微微皱起，"太甜。"又补了句，"你文章里说'观察相亲像拆盲盒，拆开前不知是惊喜还是雷'，但我觉得你其实期待惊喜。"

我愣住。上周五那篇《盲盒相亲实录：今天开出隐藏款》，写的是遇到个会修自行车的快递小哥，他蹲在路边帮我修爆胎的自行车，车链油蹭了满手，却笑着说"这比送快递有意思"。虽然没成，但分别时他说"下次遇到车坏了，还找我"。那条评论区"Y.C"回："隐藏款的定义，或许该包括'让人愿意多了解'。"

空调风不知何时弱了，我听见自己心跳声，一下一下撞着肋骨。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文件夹，封面上"小满观察数据分析"七个字是用钢笔写的，墨迹还带着点晕染。"你记录的23次相亲，6次聊父母催婚，8次聊工作，3次聊旅行......"他顿了顿，声音轻了些，"还有2次提到初中养的橘猫'毛团'。"

我眼眶突然发酸。毛团是我十二岁在巷口捡的，黄白相间的毛软得像团云。去年冬天它趴在暖气边睡过去，我蹲在地板上摸它冰凉的爪子，哭湿了半盒抽纸。那两次在文章里提它，一次是被公务员说教"养猫耽误找对象"，我写"它陪我熬过高考失利，比某些人有温度"；一次是和宠物店老板相亲，他说"你家猫要是还在，肯定爱我这儿的猫条"，我当场掉了眼泪。

"林小满。"他突然叫我全名，声音像浸过温水的丝绸，"你写'记录相亲不是为了找答案，是想证明我认真活过每段相遇'——这句话，我抄在教案最后一页了。"

我这才注意到他泛青的胡茬，喉结在衬衫领口里动了动。他手腕上有道淡粉色疤痕，像道月牙。"烫伤。"他顺着我视线低头，耳尖慢慢泛红，"读研时煮泡面看文献，光顾着记笔记，锅烧干了都没发现。"

我没忍住笑出声。他耳尖更红了，指尖无意识摩挲咖啡杯："你文章里说'严肃的人藏着可爱，就像咖啡里埋着方糖'，我今天特意没放糖。"

服务员来添水时，我才惊觉已经坐了三小时。窗外晚霞把玻璃染成橘色，他收拾文件夹时，一张照片"刷"地滑出来——是我上周在公园拍的，蹲在长椅上逗三花流浪猫，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，嘴角还沾着猫毛。

"上周二你写'遇到只三花，它蹭我裤脚时，我突然不讨厌夏天了'。"他捡起照片，指腹轻轻蹭过我发梢的位置，"我刚好在晨跑，手机里存了二十张你拍猫的照片。"

我脑子"嗡"地响。原来那个总在公园角落压腿的灰T恤男人，那个我蹲下来摸猫时就慢下脚步的"路人"，是他。

"所以你接近我......"

"想当你的第24个样本。"他突然笑了，眼睛弯成月牙，镜片后的光温柔得像落在春溪里的星子，"不过现在，我想当那个让你愿意多写几篇的人。"

回家路上，晚风卷着槐花香往衣领里钻。我翻出手机里的《婚姻观察日记》，最新一篇还躺在草稿箱，标题是《今天遇到个教授，他的眼镜片里有晚霞》。

对话框弹出消息："需要我当长期观察对象吗？免费提供社会学视角，附赠猫片拍摄服务。"

我盯着屏幕笑，突然想起他说看我文章时，总会在"有趣"的段落折角。就像我以前看《小王子》，总把"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"那页叠个小角——原来有些相遇，早就在字里行间埋下了伏笔。

你说，这样的相亲，算成功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