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强受尽酷刑不屈,葬身乱坟岗,多年后靠眼镜和锈蚀脚镣被确认

发布时间:2025-12-14 11:34  浏览量:3

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初,在苏北盐阜地区伍佑镇的东边,有一片荒地,地上长满了枯黄的草。几个日本兵押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往前走。他脚上戴着沉重的铁镣,铁镣拖在碎石地上,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。他们在一个新挖的土坑边停了下来。一个伪军头目走过来,用本地话问他:“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
这个男人没有回答。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,把滑到鼻梁下面的眼镜扶正了。然后,他转过头,看了看拿着枪的敌人,又望了望远处村子模糊的影子。

接着,他喊出了口号: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!”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。日本军官脸色一变,猛地一挥手。一个枪托重重砸在他的背上。

他身子晃了一下,脚把坑边的土蹭掉了一块,但他没有倒下。土开始往坑里落,先埋住了脚镣,然后盖过了他的小腿。他没有再喊别的,只是把头仰着。在最后那一刻,旁边有人看到,他眼镜片后面的眼睛还睁着,望着天上厚厚的灰云。

这位戴眼镜的人,本名叫袁文彬。于一九零一年出生,老家在湖北大冶一个叫袁家咀的村子。他家里是种田的,日子过得并不宽裕。但他书读得很好,族里人都凑了些钱供他上学。

一九二三年,他考上了上海的同济医工专门学校,学习医学。在那个年代,当医生是个好前程,既安稳,又受人敬重。但是,时局很快变了。

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日,上海南京路上响起了枪声,英国巡捕朝游行的老百姓开了枪。作为学医的学生,袁文彬听到消息后跑了过去,可地上只剩下一滩滩的血和一些零碎的东西。他蹲下去,手碰到了还没有干的血。那种感觉,和他在学校解剖室里接触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。

他心里堵上了一个问题:一个人学医,一辈子能救活多少人?可是,如果整个国家都病了,治它的药方又在哪里呢?就在那一年秋天,黄埔军校在武汉设立分校并开始招生的告示贴了出来。袁文彬没有再犹豫。他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,离开了医学院。在报名表上“为什么来报考”那一格里,他只写下了两个字:救国。

到了一九二七年,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。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“清党”,到处抓人。组织上安排袁文彬隐藏起来,不要暴露身份。于是,他改了名字,叫“袁持中”。

他托人介绍,进入了上海的商务印书馆编译所,当了一名德文翻译。白天,他坐在堆满《机械原理》、《冶金手册》这类书的桌子前,把德文的机器说明书翻译成中文。同事们都觉得,这个新来的翻译不怎么爱说话,戴着眼镜,像个只会啃书本的先生。

但是,没有人知道,晚上回到闸北那间小亭子间后,关严窗户、拉好窗帘,他在灯下看和翻译的是另一种东西。那些纸片不能见光,上面写的是革命道理。他德文好,也懂法文,这身本事正好成了他的掩护。

一九三七年,日本人打进来了,抗战全面爆发。“八一三”淞沪会战在上海打响,袁文彬从隐蔽状态中走了出来,公开参加救亡工作。他负责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的战地服务团。

前线打得很激烈,伤员不停地往后送。到了十一月,上海眼看守不住了,服务团好几百人得赶紧撤退。团里有学生、工人、演员,还有拖儿带女的难民。袁文彬仔细安排,分批撤退。身体弱的坐车,能走的走路,妇女孩子尽量化装成逃难的老百姓。他自己留在最后,把带不走的东西都处理好,才上了往西边去的船。

船摇摇晃晃,他回头看着外滩那些大楼渐渐模糊,心里知道,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前头等着呢。

后来在武汉、在重庆,他继续忙活着抗日宣传,同时也继续秘密进行另一项工作:把许多一心想到延安参加革命的进步青年,一批批秘密送过去。走哪条路、化装成什么人、到哪里接头,这些他都得仔细筹划。

两年多时间里,经过他手送走的青年,少说也有两百来人。送别的时候,他往往只简单说一句:“路上千万小心。”这些人,后来大多没了音信。但他心里明白,他们是朝着拯救国家的方向去了。

一九四零年,组织上调袁文彬到华中抗日根据地去工作。他到了苏北的盐阜地区。在这里,他用了新的名字:方强。这个名字,一直用到他生命的最后。

盐东那地方很艰苦。县抗日民主政府就设在老百姓的土房子里,办公桌是用旧门板搭的。方强到了以后,第一件事就是脱下原来的衣服,换上当地老乡穿的粗布短褂,脚上也穿起了草鞋。

一九四零年冬天,盐东闹灾荒,加上日本人封锁得紧,很多群众家里断了粮。方强带着干部,走路去一家家存粮多一些的地主乡绅家里做工作。他不强迫,只是耐心讲道理:“乡亲们都饿倒了,地谁来种?鬼子打过来了,谁拿起枪保家乡?”

他自己也和老百姓吃一样的东西。有一回下乡,老乡看他脸色不好,偷偷煮了一碗加了玉米渣的稀饭端给他。他喝了两口,就把剩下的分给了旁边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。跟着他的同志想从包里拿干粮给他,他轻轻看了一眼,摇了摇头。

他做的这些,老百姓都记在心里。后来,日伪当局贴出告示,悬赏一千块大洋抓“共党县长方强”。可那些告示常常过一夜就被人撕得干干净净。甚至有一次,有老乡把撕下来的整张告示送到他手上,他看了看,平静地说:“好好收着,将来这都是凭证。”

然而,危险说来就来。一九四一年七月的一个傍晚,方强在阜宁县第五区开一个紧急会议。因为出了叛徒,开会的屋子被日伪军悄悄包围了。

被捕以后,方强立刻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,说自己是上海来的生意人,叫赵群行。敌人看他戴着眼镜,说话斯文,一时也摸不清真假。党组织也在想办法营救,通过内部关系,买通了一个伪军军官,对方答应去“说说情”。

事情好像有了一点希望。可是没过几天,两个新投降过去的伪军军官被日本人带来认人。这两个人以前在盐东跟着方强干过,因为犯了纪律挨过他的批评。他们只朝牢房里看了一眼,立刻指着方强大喊:“太君!就是他!他就是方强,盐东的县长!”

身份一暴露,酷刑就跟着来了。敌人想从他嘴里问出盐东县委藏在哪儿,游击队主力在哪儿,粮食物资都藏在什么地方。先是鞭子抽。接着是用烧红的烙铁烫,牢房里满是皮肉烧焦的臭味。他一次次昏死过去,又被冷水泼醒。

中间,有个伪军头目来劝他:“方县长,何苦受这个罪?只要你写个悔过书,皇军那边,官位随你挑。”方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,盯着他,慢慢问了一句:“你干的这些事,你家里的爹娘知道吗?”那人一听,脸一下子白了,低着头赶紧走了。

一个多月的折磨,什么也没有问出来。他已经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,可牙关始终咬得死死的。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初,无计可施的敌人下了命令:处决。方强牺牲后,遗体被敌人胡乱埋在刑场附近的野地里。

时间一年年过去,抗战终于胜利了。一九四六年,新四军的队伍又回到了盐阜地区。一支工作队专门负责寻找、收埋当年牺牲的烈士遗骨。一位当地的老太太听说后,主动找到工作队,说她记得一位“戴眼镜、戴脚镣”的抗日县长被害和埋在哪里。

老人领着工作队员,走到伍佑镇东郊那片荒地,指着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坡说:“就在这底下,没错。”

队员们开始挖。土很硬。挖到一定深度,铁锹碰到了硬东西——那是一副锈得很厉害的脚镣。再往下小心清理,在骨头旁边,找到了一副眼镜的金属架子,玻璃镜片早就碎了,不见了。

凭着这副铁镣和眼镜框,再加上许多老同志的回忆和指认,这具遗骨被正式确认,就是方强烈士。一九四七年春天,盐阜区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,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从各处赶来,送他们的“方县长”最后一程。

后来,盐东有了“方强区”,有了用他名字命名的公社和大队。他当年就义的那片荒滩,如今也变成了望不到边的稻田。

风吹过稻田,沙沙地响,好像还在一年年地讲述那个故事:一个本来可以安稳过日子的读书人,在国家最危难的时候,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,把自己最后一声呐喊,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的记忆里。